風中奇緣原著小說《大漠謠》第47節(jié)劇情
說著話,已經到了我住的院子,我回頭看向石風,石風朝我做個鬼臉,對九爺說:“九爺,以前到玉姐姐這里都沒有仔細逛過,今日我想去別的地方逛一圈,看看這長安城中貴得離譜的歌舞坊究竟什么樣子。”
九爺笑說:“你去吧!”石風朝我比了個錢的手勢后,跑著離去。
一院花香,剛推開門,九爺已低問了句,“你種了金銀花?”我朝他緊張地一笑,沒有回答。
一架枝繁葉茂花盛的鴛鴦藤。夏日陽光下,燦如金,白如銀,綠如玉,微光流動,互為映襯,美得驚心動魄。
九爺仔細看了會,“難為你還有功夫打理它們,能長這么好可要花不少心血!
我盯著架上的花,持續(xù)幾天的緊張慢慢褪去,心緒反倒寧靜下來,“金銀花還有一個別的名字,你可知道?”
九爺沉默了好一會,“因為冬天時它仍舊是綠的,所以又叫它‘忍冬’!
我苦笑起來,扶著他的輪椅,緩緩蹲下,凝視著他,“你在躲避什么?為什么不說出另一個名字?因為它們花蒂并生,狀若鴛鴦對舞,所以人們也叫它‘鴛鴦藤’!
九爺笑道:“我一時忘記了,只想到入藥時的名字。你今天請我來園子不是只為看花吧?我記得你們湖邊的柳樹長得甚好,我們去湖邊走走。”
我握住他欲轉動輪椅的手,“我真的只是請你來看花,我不管你是否會笑我不知羞恥,我今天就是要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你。這些鴛鴦藤是我特地為你種 的,前年秋天種下,已經快兩年。九爺,我……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我想以后能和你一起看這些花,而不是我獨自一人看它們鴛鴦共舞!
九爺的手微微顫著,手指冷如冰,他盯著我的雙眼中,痛苦憐惜甚至害怕,諸般情緒,錯雜一起,我看不懂。我握著他的手也開始變冷。我祈求地看著他:我把我的心給了你,請你珍惜它,請——珍——惜——它。
九爺猛然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他避開我的視線,直直盯著前面的鴛鴦藤,一字一字地說著,緩慢而艱難,似乎每吐出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我不習慣陪別人一起看花,我想你總會找到一個陪你看花的人!
那顆心砰然墜地,剎那粉碎。我的手依舊在空中固執(zhí)地伸著,想要抓住什么,手中卻空落落,一個古怪地姿勢。
他伸手去推輪椅,卻似乎手上根本沒有力氣,推了幾次,輪椅都紋絲未動。
我抓住他的袖子,“為什么?難道一直以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你竟然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怕什么?是你的腿嗎?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九爺,一個人這一輩子可以走多遠不是由他的腿決定,而是由他的心決定。”
九爺扭過了頭,不肯看我,一點點把我手中的袖子抽出,嘴里只重復道:“玉兒,你這么好,肯定會有一個人愿意陪著你看花!
我看著衣袖一點點從我手中消失,卻一點挽留的辦法都沒有。原來有些人真比浮云更難挽住。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的確有人會愿意陪她看花。”
我一動不動,只是盯著自己的手。他怎么能這么狠心地推開它?一次又一次。原來最大的悲傷不是心痛,而是沒頂而至的絕望。
霍去病走到九爺身前,“石舫孟九?”姿態(tài)高傲,臉色卻蒼白。
九爺向他揖了一下手,神色極其復雜地看了他一瞬,面色越發(fā)慘白,側頭對我說:“玉兒,你有朋友來,我先行一步。”推著輪椅就要離去。
霍去病道:“我叫霍去病!本艩斴喴瓮A艘凰,依舊向前行去,嘴里說著“早聞大名,今日幸會,不勝榮幸!比藚s頭都未回。
“人已走了。”霍去病淡淡說。我依舊沒有動,他伸手來拉我,我摔脫他的手,怒吼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誰讓你隨便進我的屋子?你出去!”
霍去病的手猛然握成拳,砸在了鴛鴦藤架上,“你不要忘了你也請過我來賞花,鴛鴦藤?你只肯告訴我它叫金銀花!
幾根竹竿折斷,眼前的鴛鴦藤架忽悠忽悠晃了幾下,傾金山,倒玉柱,一聲巨響后,一架金銀流動的花全部傾倒在地。
我不能置信地搖著頭,怎么會倒了?兩年的悉心呵護,怎么這么容易?一場夢就散了?
我恨恨地瞪向霍去病,他似乎也有些吃驚,怔怔凝視著滿地藤蔓,眼中些許迷惑:“玉兒,你看這一地糾纏不休,理也理不清的藤蔓,象不象人生?”
雖然讓種花師傅盡全力救回金銀花,可傷了主藤,花兒還是一朵朵萎謝,葉子一片片變黃。我看著它們在我眼前一日日死去,感覺心內一直堅信的一些東西也在一點點消逝。
紅姑看我只顧著看花,半晌都沒有答她的話,低低喚了我一聲。我面目表情地說:“讓他們回,我不想見客!
紅姑為難地說:“已經來了三趟,這次連身子不好的吳爺都一起來了。玉兒,你就算給我個薄面,見他們一見!
我從水缸里舀了水,用手撩著細心地灑到鴛鴦藤上。對不起,我們人之間的紛爭卻要無辜的你們遭罪。
紅姑蹲在我身側,“吳爺于我有恩,石舫是我的老主子,如今石舫的三個主事人在門外候了一日,長安城中還從未有這樣的事情。玉兒,我求求你,你就見見他們。”
看來我若不答應,紅姑定會一直哀求下去!罢埶麄冞^來!蔽野炎詈蟮乃疄⑦M土里。
我向謹言、慎行和天照行了一禮,謹言剛想說話,慎行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閉上了嘴巴。
天照道:“小玉,你這是打算和我們石舫劃清界限,從此再不往來嗎?”
我很想能笑著,能若無其事地回答他,可我沒有辦法云淡風情。我深吸了口氣,聲音干澀,“九爺不惜放棄手頭的生意也要立即湊夠錢把借我的錢如數歸還,好象是石舫要和我劃清界限。”
天照嘴唇動了動,卻無法解釋。謹言嚷道:“小玉,你和九爺怎么了?九爺來時好好的呀?怎么回去時卻面色蒼白,竟象突然得了大病,把自己關在書房中已經多日,只吩咐我們立即給你還錢!
我緊緊攥著拳,用指甲狠狠掐著自己。天照看了我好一會,和慎行交換了個眼色,“小玉,難為你了。”
一向不愛說話的慎行突然道:“小玉,再給九爺一些時間,很多心結不是一夕之間可以解開。”
我搖頭苦笑起來,“我試探再試探,他躲避再躲避,我盡力想走近他,他卻總是在我感覺離他很近時又猛然推開我。我一遍遍問他為什么,可他的表情我 永遠看不懂。事情不是你們想得那么簡單,如果是因為他的腿,我已經明白告訴他我的想法,可他仍舊選擇地是推開我。我一個女子,今日毫不顧忌地把這些告訴你 們,只想問問,你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你們可知道為什么?”
三人都一臉沉默,最后慎行看著我,非常嚴肅地說:“小玉,我們給不了你答案,也許……”他頓了頓,卻沒有繼續(xù)說,“但我們知道九爺對你與眾不同,我們和他一塊長大,這些還能看得出來,九爺真的對你很不一樣,只求你再給九爺一些時間,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笑了再笑,當一個人不能哭時似乎只能選擇笑,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笑,“三位請回吧!我現(xiàn)在很累,需要休息。”說完不再理會他們,轉身進了屋子。
去年秋天收獲了不少金銀花果,今年秋天卻只是一架已經枯死的藤蔓。
霍去病看我拿鐮刀把枯萎的枝條一點點切掉,“已經死了,干嗎還這樣?”
“花匠說把根護好,明年春天也許還能發(fā)芽!
“我那天不該拿它們出氣!
我詫異地抬頭看向他,譏諷道:“你這是向它們賠禮道歉?霍大少也會做錯事情?這要傳出去,整個長安城還不震驚死?”
霍去病有些惱怒,“你整日板著張臉,擺明就是認為我做錯了!
我又埋下頭,繼續(xù)砍枯死的枝條,“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我倒是不好不受!
“玉兒!”霍去病叫了我一聲后卻半晌再沒說話,我擱下手中的鐮刀,立起看著他。
風中奇緣原著小說《大漠謠》第48節(jié)劇情
“明年隨我去西域,你既然在長安城呆得不開心,不如隨我去西域轉一圈。”
他雙眼幽明晦暗,仿若無邊黑夜,多少心事都不可知,竟壓得我有些心酸,只是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他?煲隂]見狼兄,他還好嗎?去看看狼兄也好。是我靜心想想該何去何從的時候了。悲傷不管有沒有盡頭,可這一生還得繼續(xù)。
“我現(xiàn)在不能答應你,我手頭還有些事情,如果一切料理妥當,我也許會回西域!
霍去病笑點了下頭,“比去年的一口回絕總算多了幾分希望。”
屋內的夫子講得真是好,觀點新穎,論述詳細,每個問題都讓學生思考著戰(zhàn)爭之理,最難得的是鼓勵學生各抒己見,不強求學生的觀點一定要與自己一致。
“白起究竟該不該活埋趙國的四十萬兵士?“夫子問完后,一面笑品著茶,一面環(huán)顧著低下的學生。
“白起身為秦國大將,一軍主帥,卻言而無信,答應給趙國兵士一條生路,卻在誘降后出爾反爾,坑殺四十萬士卒,言行令人齒冷。所謂‘軍令如山,軍 中無戲言’,白起卻在大軍前違背自己的諾言,將來何以服眾?此其一。其二,白起此等行為讓秦國以后的戰(zhàn)爭變得更加慘烈,因為沒有人敢再投降,怕投降后等待 的又是坑殺,所以眾人寧可死戰(zhàn),白起等于把秦國的征服變得更加艱難,讓每一場戰(zhàn)爭都成了生死之斗。”
“學生倒覺得白起埋得對,如果沒有白起坑殺四十萬正值青狀年的男丁,趙國人口遽降,國中連耕作農田的壯勞力都匱乏,令趙國再無爭霸天下的能力, 秦國能否一統(tǒng)天下還是未知,或者七國爭霸天下的大戰(zhàn)要持續(xù)更久時間,死更多的人,受苦的只是平民。從長遠看,白起雖然坑殺了四十萬人,但以殺止殺,也許救 了更多人。就從當時看,白起如果不滅趙國,那將來死的就是秦國人,他是秦國的大將,護衛(wèi)秦國平民本就是他的職責。”
“荒唐!如此殘忍行徑,居然會有人支持,學生認為……”
我看著趴在長案上睡得正香的李廣利無奈地搖搖頭,夫子也顯然早已放棄他,目光轉到他面前時徑直跳過。不過這幾個精心挑選的伴學少年倒的確沒有讓 我失望,衛(wèi)青大將軍的傳奇人生讓這些出身貧賤的少年也做著王侯夢,緊緊抓著我提供的機會?墒俏疫@些精心謀劃的棋子還會有用的機會嗎?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我回頭看去,方茹拎著一個食盒進了院子,看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個禮。我笑道:“你這個嫂子做得可真盡責! 方茹臉霎時通紅。
屋內的學生散了課,鬧轟轟地嚷著,還在為白起爭辯不休。我笑說:“快進去吧,飯菜該涼了!狈饺愕椭^從我身邊匆匆走過。
幾個伴學的少年郎看見我,都笑著擁了出來。
“玉姐姐!
“玉姐姐好久沒來看我們了。”
“玉姐姐,我娘讓我問問您,給您納的鞋子,您穿著可合腳?說是等農活閑了,再給您做一雙。”
他們一人一句,吵得我頭暈,我笑道:“看你們學得辛苦,今日特地吩咐廚房給你們燉了雞,待會多吃一些。小五,我讓廚房特地分了出來一些,下學后帶給你娘,常青,你嫂子在坐月子,你也帶一份回去!
剛才為白起爭辯時,個個都一副大人樣,這會子聽到有雞吃,卻又露了少年心性,一下子都跳了起來。
李廣利捋了捋袖子,嚷道:“明日我請你們去一品居吃雞,那個滋味管保讓你們連舌頭都想吞下去!睅讉少年都拍掌鼓噪起來,“多謝李二哥!
李廣利得意洋洋地看向我,我笑看著他,這人雖然不肯往肚子內裝東西,但為人疏爽,愛笑愛鬧。羨慕權貴卻并不嫌棄貧賤,已是難得,如果不是碰上李妍這么個妹子,也許可以過得更隨意自在。
方茹靜靜從我們身邊經過,我打發(fā)他們趕緊去吃飯,轉身去追方茹,我們倆并肩默默走著。
我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我們已經認識三年!
方茹婉轉一笑,“我是個沒多大出息的人,不過是一日日混日子而已。三年的時間,小玉卻是與當時大不相同,從孤身弱女子到如今在長安城的呼風喚雨,難得的是你心一直好,知道體恤人。”
我笑搖搖頭,“你可別把我想得那么好,我這個人性子懶,無利的事情是懶得做的。你是我在長安城第一個結識的朋友,有些話也許不是好話,但我想今日和你談談!
方茹看向我,“請講!
我沉默了會,“你想嫁給李延年嗎?”
方茹低下了頭,神情羞澀,雖一字未回答我,可意思卻很明白。
我長嘆了口氣,“李延年是個好人,你嫁給她是好事一件,可惜的是他如今有一個尊貴的妹子!
“李大哥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嫌棄我!狈饺慵奔鞭q解道。
我輕柔地說:“我知道他不會嫌棄你,我說的是……說的是……李夫人已經有一個皇子。從太祖皇帝以來,呂氏外戚曾權傾天下,竇氏外戚也曾貴極一 時,之后王氏外戚又風光了一段日子,可他們的下場都是什么?阿茹,我不想你陷進這個沒有刀光卻殺人不流血的世界,再多的我多說不了,你明白我的話嗎?”
方茹搖頭笑道:“小玉,你多擔心了。李大哥沒有那么高的心,他不會去爭權奪勢,不會有那么復雜的事情!
“阿茹,你好歹也認得些字,居然說出這么荒唐的話?李延年沒有并不代表別人沒有,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真有事情,李延年怎么躲得過?”
方茹停了腳步,默默想了會,握住我的手,凝視著我,鄭重地說:“多謝你,是我想得太簡單,我現(xiàn)在約略明白幾分你的意思,但是,小玉,我愿意,我不在乎前面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和他一起。”
我笑起來,“其實我已經知道答案,以你這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格,只要是自己想要的,無論如何都值得。我該說的都說了,也算對得起你我相交一場。”
方茹笑著說:“我很感激你,感激遇見你,感激你罵醒我,感激你請了李大哥到園子,也感激你今日的一番話,因為這些話,我會更珍惜我和李大哥現(xiàn)在所有的,以后不管怎么樣,我都沒有遺憾!
我點頭笑道:“那我可就去暗示李延年來提親了,這禮金可不能太少。”方茹又喜又羞,“你這個人,好好說不了兩句,就又來捉弄我們!
“你說什么?”我心痛得厲害,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傻傻地又問了一遍。
小風怒吼道:“我說九爺病了,九爺病了,你到底要我說幾遍?”
“哦!九爺病了,九爺病了那應該請大夫,你們請了嗎?干嗎要特意告訴我?”
小風翻了個白眼,仰天大叫了一聲,“玉姐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反正我話已經帶到,怎么辦你自個掂量吧!”說完他“咚咚”地使勁踏著地板飛奔離開。
怎么辦?這個問題我一直在問自己。自那一架鴛鴦藤倒之后一直問到現(xiàn)在。
拍過門環(huán)后,開門的不是石伯,而是天照。我面無表情地說:“聽說九爺病了,我來看看他,不知道他可愿見我?”
天照陪笑道:“肯定愿意見,你都幾個月沒有再踏進石府,竹館變得好冷清!
“什么病?”
“說是風寒,九爺自己開的藥方。我們抓藥時問過坐堂大夫,說辭和九爺倒不太一樣。說看用藥都是理氣的,感覺病癥應該是郁結于心,嘀嘀咕咕還說了 一堆‘心者,脈之合也。脈不通,則血不流,血不流則什么什么的’,反正我們聽不大懂,只知道坐堂大夫的意思是九爺的心似乎出了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