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中奇緣原著小說《大漠謠》第19節(jié)劇情
起得有些晚了,到落玉坊時日頭已掛得老高。紅姑正在看李妍教小丫頭們跳舞,瞟了我一眼道,“你再不出現(xiàn),我都要去報官了。”我沒有搭理她,靜靜坐下,仔細看著李妍的一舞一動。
她盤膝坐在地上,只是偶爾開口指點幾句小丫頭們的舞姿,一個隨意的示范,玉手飛旋處媚眼如絲。
紅姑低聲道:“你什么時候讓她上臺,根本不需要任何噱頭,那些反倒拖累了她,就她一人足以,如果再配上李師傅的琴音,那真是……”
我打斷她的話道:“你從小習(xí)練歌舞,也曾是長安城的大家,不覺得李妍動作細微處別有一股異樣的風(fēng)情嗎?”
紅姑點頭道:“不錯!我還看過她的幾個零碎舞步,她似乎將西域一帶的舞姿融合進了自己的舞蹈中,溫柔含蓄處又帶著隱隱的熱烈奔放。特別是她的眼 神,我曾看過西域舞娘跳舞,眼睛熱情挑逗,勾人魂魄,于我們而言卻太輕浮,真正的舞伎不屑為之。但李妍卻做到了媚而不浮,眼神星星點點,欲藏還露,讓人心 馳神迷處,她卻仍舊高潔不染!
小丫頭們向李妍行完謝禮后,陸續(xù)散去,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時,都是躡著步子安靜地行個禮。
李妍向我欠了下身子,坐在了我們對面,“可請到許可金牌?”我一笑未回答她的話,側(cè)頭對紅姑道:“要你做一件正經(jīng)事情。你收集一下石舫以前放棄的,以及最近放棄的歌舞坊情形,越詳細越好。嗯,還有其他你看著不順眼,有積怨的都一并收集了拿來。”
紅姑笑道:“好丫頭,真是不讓我失望。我已經(jīng)琢磨好幾天了,我這就吩咐人去,只是錢從何處來?”
我道:“加上落玉坊,我只打算買四家,我們手頭已經(jīng)有買兩家的錢,其余的我自有辦法!奔t姑滿面疑惑,卻沒有再多問,只急匆匆地離去。
李妍笑看著我,點了點頭道:“不急不躁,穩(wěn)扎穩(wěn)打,你說我是你的知音,我倒是有些愧不敢當(dāng),只要你愿意,這長安城的歌舞坊遲早是你的天下。”
我笑吟吟地說:“該汗顏的是我,長安城的歌舞坊只怕還看不在你眼中!
李妍道:“初次聽聞你的歌舞時,揣摩著你是一個有心攀龍附鳳的人,心思機敏,善于利用形勢,現(xiàn)在才知道你是真在做生意,其他不過都是你做生意的 借力而已。入了這行的女子,不管內(nèi)心是否真喜歡歌舞,最終目的卻都是希望擺脫自己的身份,你倒是做得怡然自得,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道:“沒有你想的那么復(fù)雜。我是個來去無牽掛的人,也沒有什么權(quán)利富貴心,除非權(quán)利富貴能讓我快樂,否則金山銀山也許都抵不過大漠中的一輪圓 月。我行事時心思千奇百怪,手段無所不用,但所要卻很簡單,我只想要自己的心快樂,要自己關(guān)心的人也快樂。如果長安城不好玩,也許哪天我疲倦時就又跑回西 域了!
李妍凝視著我道:“你似乎是一個沒有束縛的人,象天上的鷹,你應(yīng)該飛翔的地方是西域,長安城也許并不適合你!
我笑看著她問:“你去過西域嗎?似乎很喜歡的樣子。”
李妍嫣然笑道:“倒是想去,可是沒有。只是從小聽爹爹講過很多關(guān)于西域的故事!
紅姑滿臉又是喜色又是焦慮地飛奔進來,我笑嘲道:“最注重儀容的人今日怎么如此不顧形象?被你訓(xùn)過的丫頭該偷笑了。”
紅姑道:“現(xiàn)在沒功夫和你計較,平陽公主的家奴剛來過,吩咐我們小心準(zhǔn)備,公主一會要來!
我“哦”了一聲,無所謂地說:“怎么準(zhǔn)備,要我們都到門口跪著迎接嗎?口中三呼‘千歲,千歲,千千歲!
紅姑拽著我站起,“你快點起來,我已經(jīng)命丫頭準(zhǔn)備了衣服首飾,趕緊裝扮起來!
我被紅姑強行拖著向外急速行去,只能扭著頭對李妍道:“你回去請李師傅也準(zhǔn)備一下。”李妍眼睛一亮。
我看著臺面上攤開的一堆首飾,叫道:“需要用假發(fā)髻嗎?再加上這些金金銀銀玉玉的,我還走得動路嗎?”紅姑理都不理我,吩咐婆子和丫頭拿出全副身手替我梳頭,婆子拿著篦子沾了榆樹刨花水先替我順頭發(fā),一束束繃得緊緊的,疼痛處,我眼睛眉毛皺成一團。
婆子慈眉善目地解釋道:“緊著刮出的發(fā)髻才油光水滑,紋絲不亂!蔽覅s覺得她面目獰猙,吸著冷氣道:“快點吧!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這哪里是梳頭,簡直可以堪列為酷刑!
紅姑道:“我去請客人們都回去,順便命人打掃屋子,換過紗帳,點好熏香!闭f著就要出去。我忙示意婆子停一下,“你打算如何和客人說?”紅姑 道:“這有何不好說,就說公主來,一替我們宣揚了名聲,二任他是誰也不敢有異議。”我道:“不好,你找個妥當(dāng)?shù)耐性~把他們打發(fā)走,這次的錢全部退給他們, 然后再答應(yīng)他們下次來園子,一應(yīng)銀錢全免!
紅姑皺了下眉頭,我道:“舍不得小錢,掙不到大錢。公主的威勢我們自然要借助,但不能如此借助,有些仗勢欺人了,傳到公主耳中不是好事。”紅姑笑道:“好!都聽你的!迸R走時又對婆子道:“仔細梳,我去去就回。”
一個婆子三個丫頭,花了頓飯的時間才替我梳好發(fā)髻。又服侍我穿紅姑拿出的衣服。
“長裙連理帶,廣袖合歡襦。烏發(fā)藍田玉,云鬢玳瑁簪。雪臂金花釧,玉腕雙跳脫。秀足珍珠履……”
我口中喃喃自語著。我也許的確是小家子氣,已經(jīng)被珠光寶氣熏得頭暈?zāi)垦,紅姑說什么就什么,我懷疑她是否把自己的全副家當(dāng)都放在了我身上。
我無力地說:“可以了吧?你得讓我想想待會見了公主說什么……”正在上下打量我的紅姑一聲驚叫,指著我耳朵喝道:“摘下來!”
我摸了下耳朵,上面帶著一個小小的銀環(huán),立即聽話地拿了下來。紅姑在她的妝奩里翻弄了會,取出一副沉甸甸的鎏金點翠花籃絡(luò)索。看來還得加一句“耳中雙絡(luò)索”
紅姑親自替我戴好,一面絮絮道:“妝奩是唯一完全屬于女子的東西,我們真正能倚靠的就是它們,美人顏色男子恩,你如今有些什么?”
我只知道點頭,她還要仔細看我,我忙小步跑著逃出了她的魔掌。心靜下來后,忽覺得如此盛裝有些不妥當(dāng),轉(zhuǎn)念一想,算了,都折騰了這么久時間,公主應(yīng)該要到了,沒時間容我再折騰一次。
園內(nèi)閑雜人等都已經(jīng)回避,我立在門口,安靜地等著這個一手促成衛(wèi)氏家族崛起,陳皇后被廢的女子。
公主的車輦停在門前,立即有兩個十七八歲的侍女下車,我躬身行禮。她們看到我的裝扮,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立即又流露了滿意之色,向我微露了笑意。看來紅姑的做法也對,人的衣冠人的禮。
兩個女子侍奉公主下車,一身華服的平陽公主立在了我面前。眉梢眼角處已有些許老態(tài),但儀容豐瞻華美,氣質(zhì)雍容優(yōu)雅。
她柔聲道:“起來吧!今日本宮是專來看歌舞的!蔽铱牧藗頭,起身領(lǐng)路,恭敬地道:“專門辟了靜室,歌舞伎都在恭候公主!
方茹、秋香見到公主很是拘謹(jǐn),公主賜她們坐時,她們猶豫著看向我,我微點了下頭,她們才跪坐下。李延年卻是不卑不亢,恭敬行禮,坦然坐下,公主 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我立即道:“這是操琴的樂師,姓李名延年!惫鼽c了下頭道:“開始吧!”我道:“這套歌舞比較長,平日我們也是分幾日唱完,不知道公 主的意思是從頭看,還是指定一幕呢?”
平陽公主看著已經(jīng)站起的方茹和秋香道:“就撿你們最拿手的唱吧!”方茹和秋香忙行禮應(yīng)是。
秋香先唱,是一幕將軍在西域征戰(zhàn)時,月下獨自徘徊,思念公主的戲。秋香的文戲的確比她的武戲好很多,但更出彩的卻是李延年的琴聲。
這是我第一次命李延年為客獻曲,而且特地用了獨奏,因為他的琴藝,整個落玉坊沒人可以與之合奏。
弦弦思念,聲聲情,沙場悲壯處纏綿兒女情,彼此矛盾又彼此交映,秋香在琴聲的引領(lǐng)下,唱得遠遠超出她平日水平。
方茹與秋香合唱一幕送別的戲,方茹這幕戲本就唱得入木三分,再加上李延年的琴聲,立在公主下首兩側(cè)的兩個女子眼眶都有些發(fā)紅。公主神色也微微有些發(fā)怔。
方茹和秋香還未唱完,門就被人拉開,公主的仆從道:“霍少爺求見公主!彼掃沒完,霍去病已經(jīng)大咧咧地走了進來,公主笑道:“你還是這急脾氣,被你舅舅看見又該說你了!
霍去病隨意行了個禮,笑坐到公主下首,“他說他的,我做我的,實在煩不過,躲著點也就行了!
公主道:“躲著點?你多久沒有給你舅舅請安?我怎么記得就過年時你來拜了個年,日常都專撿你舅舅不在時來,這都快半年了,好歹是一家人,你……”
霍去病忙連連給公主做揖,“我的好公主舅母,您這就饒了外甥吧!進宮被皇后娘娘說,怎么連一向?qū)ξ液玫木四敢查_始說我了?以后我可不敢再去公主府了。”公主搖搖頭,繼續(xù)聽歌。
風(fēng)中奇緣原著小說《大漠謠》第20節(jié)劇情
公主一扭頭,霍去病的臉立即從陽春三月轉(zhuǎn)變?yōu)楹D月,冷著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后狠狠地盯向我的眼睛。
我裝作沒看見,側(cè)頭看向方茹她們,他卻目光一直沒有移開。好不容易挨到方茹唱完,方茹、秋香、李延年三人都跪在下面等候公主發(fā)話,他的目光才移開。
“唱得很好,琴也彈得好,不過本宮不希望這出歌舞再演。”方茹、秋香聞言,臉上血色立即褪去。
公主看向我,我忙起身跪到公主面前磕頭,“民女謹(jǐn)尊公主旨諭!
公主笑著點了下頭,揮手讓方茹她們退下。她細細看著我,點頭贊道:“好一個花容月貌,偏偏還有一副比干心腸,也算有勇有謀……”
霍去病起身走了幾步,挨著我并排跪在公主面前,打斷了公主的話,“去病要給公主請罪了!闭f著請罪,臉上神色卻仍是毫不在乎。公主驚訝地笑道:“你也會有錯處?你們?nèi)タ纯唇袢盏娜疹^是否要從東邊落了!眱擅膛卸Y應(yīng)是,低頭退出了屋子。
“此事說來話長,還要從去病和這位金姑娘初次相識講起……”霍去病一面說話,一面在袍袖下探手來握我的手。
漢朝服飾講究寬袍大袖,我們垂手跪下時兩人的衣袖重重疊疊在一起,正好方便了他行事,我驚覺時,他已經(jīng)碰到我的手指,我立即曲中指為刺去點壓他的曲池穴,他笑對著公主說話,手下反應(yīng)卻很是迅速,避開我中指的一瞬掌壓我掌心,然后立即合攏將我的手收到了他掌中。
他還挺得意,笑著側(cè)頭瞟了我一眼,手輕捏了下我的手。我抬頭看向公主,公主正聽到緊張?zhí),盯著霍去病,眼睛一瞬不瞬,似乎她也正在被沙盜長途追擊,生死一線。
我撤了力氣,手放軟盡力縮向他掌中,他說話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下,側(cè)頭微帶納悶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垂著頭跪著,一動不動,慢慢但用力的把我的指甲掐向他手心,拜紅姑所賜,我有三個指頭是“纖紅玉指長”。他眉頭皺了下,我嘴角含著絲笑,倒看你忍得了多久。
“……可我們又迷路了,沙漠中沒水又不認識路,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哎喲!”他忽地一聲慘叫,公主正聽得入神,被他一聲慘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我也被他嚇得手一抖,緊張地看向公主,再不敢用力。
公主驚問道:“怎么了?”霍去病依舊握著我的手不放,“覺得好象被一只心腸歹毒的蝎子咬了口!惫饕惑@就要起身,我忙回道:“這屋子里點著熏香,公主來前又特意仔細打掃過,任何蟲蟻都絕不會有!
公主卻仍舊是滿面驚色,想起身的樣子,我無奈下,求饒地看了霍去病一眼,輕輕捏了下他的手。
霍去病笑著說:“啊!看仔細了是不小心被帶鉤刮了下。”公主神色放松,笑看著他道:“毛手毛腳的,真不知道你象誰?后來呢?”
霍去病繼續(xù)講著,我一肚子火,欲再下手,可指甲剛用力,他立即叫道:“毒蛇!”我一嚇趕忙縮回。
公主疑惑地問:“什么?”他一本正經(jīng)地道:“沙漠中毒蛇,毒螞蟻,毒蜂什么的不少,又很喜咬人,不過只要你一叫,他們就不敢咬了!惫饕荒樏 然,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他又繼續(xù)講他的沙漠歷險記。我心里哀嘆一聲,算了,形勢比人強豈能不低頭?由他去吧!他也松了力道,只是輕輕地握著我。
等他一切講完,公主看著我問道:“你說她編排這個歌舞是為了引你注意?”他道:“正是!闭f完也側(cè)頭看著我,眼睛卻第一次寒光逼人,冷厲的脅 迫,握著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真正疼痛難忍,我腦里念頭幾轉(zhuǎn),忙也應(yīng)道:“民女膽大妄為,求公主責(zé)罰!彼酃庾?nèi)幔稚系牧α可⑷,看向公主道:“這所 有事情都是因去病而起,還求公主饒了去病這一次!
公主看看他又看看我,輕抿著嘴角笑起來,“好了,都起來吧!本宮本就沒打算怪罪金玉,也管不過來你們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自個瞎忙活一通,本宮倒樂得聽個故事,只是第一次聽聞有人竟然能驅(qū)策狼群!
霍去病滿不在乎地道:“這沒什么希罕,走獸飛禽與人心意互通古就有之。春秋時,七十二賢之一,孔子的弟子公冶長就精通鳥語,后來還做了孔子的女婿。舅父因自小與馬為伴,也是極知馬性,驅(qū)策如意。西域還傳聞有能做主人耳目的鷂鷹!
公主釋然笑道:“是呀!你舅父的那匹戰(zhàn)馬似乎能聽懂你舅父說話,你舅父只要抽得出時間就親自替它刷洗,有時邊洗邊說話,竟然象對老朋友,我看你舅父和它在一起時倒比和人在一起時說得話還多!
我試探著抽手,霍去病未再刁難,只是輕捏了下就松開。我向公主磕頭謝恩,他也俯身磕了個頭,起身坐回公主身側(cè)。公主看著他道:“你去年說著去山里狩獵,原來卻是跑了一趟西域,這事若被你舅舅知道,不知道如何是好?”
霍去病哼了聲:“皇上許可了的,誰敢說我?”公主輕嘆一聲,對我道:“本宮歌舞看過,故事也聽完,喚她們進來服侍著回府!蔽颐π卸Y起身喚侍女進來。
我跪在門前直到公主馬車行遠,人才站起。霍去病轉(zhuǎn)身看向我,我沒有理他,自顧向回走,他追了上來。我進了先前接待公主的屋子,坐在公主坐過的位置上默默出神,他陪我靜靜坐了會,忽地身子一倒,仰躺在矮榻上,“什么感覺?”
我道:“有點累,每句話都要想好了才能說,可偏偏回話又不能慢,跪得我膝蓋也有點疼!
他笑起來,“那你還打扮成這個樣子?幸虧我聽公主來,忙趕了過來,否則真是罵死你都挽不回!
我道:“你多慮了!彼腿蛔,沖著我冷笑道:“我多慮?公主把你獻給皇上時,你就是十個比干心腸也沒有回頭地!蔽倚Φ溃骸叭绻懈玫哪?”他一愣,“誰?這園子里還有未露面的姑娘?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看著他道:“今日不管怎么說,都多謝你一番好意。我現(xiàn)在問你件事情,如果從我這里,有人進了宮,你會怪我嗎?”
他淡淡笑起來,又仰躺回榻上,“姨母在皇上眼中已是開敗的花,各地早就在選宮女,朝中的有心人也在四處物色絕色,不是你,也會有他人。正因為如 此,公主也一直在留心,皇上駕臨公主府時,公主都召年輕貌美的女子進獻歌舞陪酒侍奉,也有人被皇上帶回宮中,奈何總是差那么一點,兩三次侍寢后就丟在了腦 后。‘生女無怒,生男無喜,獨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一首樂府歌謠,唱得有幾分顏色的都想做衛(wèi)子夫,可有幾個人有衛(wèi)子夫當(dāng)年的花般姿容和水般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