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古劍奇譚·琴心劍魄》第27節(jié)
夢境如真
方蘭生如泥塑木雕般直直走入一座閣樓,樓上殘破的朽木歷經(jīng)數(shù)十年的風(fēng)霜,依稀仍能辨認(rèn)出當(dāng)年雕梁畫棟的精細(xì)模樣。
他的眼神凝滯,早已沉沉陷入夢中。
夢境里,他坐于一座華麗大宅之中,一對中年夫婦居于上座,正笑著對他說:“這可是葉家這些年來頭等喜事,我葉問閑的潑辣女兒居然也有嫁出去的一天!
旁邊閃出一個嬌俏的女子來,撒嬌道:“爹!你又說我壞話!”又轉(zhuǎn)對他,擰著身子不依道,“晉郎,爹和娘欺負(fù)我,你都不幫我……”
方蘭生心下迷茫,卻聽聞自己開口說話,聲音沉穩(wěn),帶著一點溫柔:“沉香只是性子直爽了些,晉磊便是喜愛她這點,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本不必如尋常閨秀般矯揉造作!
上座的葉問閑哈哈大笑道:“磊兒,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老夫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以后這自閑山莊的家業(yè)還得交到你的手上!”
而自己躬身道:“小侄一定會好好照顧沉香,此生絕不負(fù)她。”
不知何故,他覺得自己說的話,并非真心。
場景忽變,他已坐在一間竹林小屋之中,床榻上躺著一位女子,卻不是剛才那葉沉香。
女子身子單薄如柳,面帶病色,卻難掩清麗,懇切勸道:“師兄,你當(dāng)真不能放下仇恨?為了報仇,竟去欺騙女兒家的感情……”
他的聲音卻激越不忿:“葉問閑殘殺師父、師娘,自然要他血債血償!殺他一人不難,但如何消我心頭之恨!我定要讓他嘗盡痛苦而死!”
“師兄,爹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想看到你變成這樣的人!”女子情急之下,心口絞痛,加之咳嗽不已,其狀令人心生憐惜。
她得到的卻是冰冷的回答:“我已沒有回頭路!文君,這些事情你不用管,好好養(yǎng)病才是,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他決絕地起身離去,袖腳被那女子牽住。
“師兄……當(dāng)初說過的話,可還記得嗎?”
他僵了一瞬,聲線變得低柔,卻不敢回頭去看,只怕看過一眼,百般決心都將化為飛灰幻影:“記得,到死都不會忘掉!
畫面飛閃,依稀便是自閑山莊的模樣,只是四處火焰繚繞,夾雜著人的凄厲呼救聲。
他手持一把唐刀,袍角血跡密布,面前盡是穿著家丁服飾的尸體。
而那名為沉香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嘶喊著:“晉郎,你瘋了嗎?!為何殺戮家人!”
他狂笑道:“家人?我的家人里沒有姓葉的,仇人里倒有姓葉的!當(dāng)年你爹心狠手辣,僅為了一本武功秘籍,就殺死我恩師!賀家老小十一口人,盡死于你爹掌下!只除了我?guī)熋觅R文君,那時由我陪著在外求醫(yī),方才逃過一劫!”
葉沉香聞言驚慌失措:“你、你一定是錯怪爹了,他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復(fù)又想起了什么,聲音驟然低沉,“晉郎與我……與我恩愛幾年,難道全是假的?!”
“你在我心中,不過是個復(fù)仇的棋子,何來恩愛?蒼天有眼!明年此時便是你葉家滿門祭日!”
手起刀落,揚起一潑滾燙的鮮血,他未有猶豫,任那腔血盡數(shù)淋在自己面上、身上。那是復(fù)仇的快意,還他師父一家的血債。
沉香的身子軟軟倒在燒紅的木板上,目眥盡裂,眼中流下血淚來,“晉郎!我那么喜歡你……你好狠的心,我就算……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竹林小院,蕭瑟不堪,他坐于石碑前,撫著那上面冰冷的名字,“文君,賀家終于大仇得報,我很開心……小時候,我就說過一定會娶你……成親以后我們永遠(yuǎn)住在山上,不理凡塵瑣事,養(yǎng)一群雞鴨,生兩個孩子……如今,我來迎娶你了,文君!
小院內(nèi)跑進(jìn)來一個青年男子,一把揪起他的衣領(lǐng),“晉磊!當(dāng)初我們說好只殺葉問閑那個老匹夫,他多行不義,活該有此下場!你怎么能帶了其他江湖惡徒,屠盡葉家滿門!”
他扯開男子的手臂,搖搖晃晃地抱著石碑,道:“滾開!別來煩我!我要籌備與文君成親之事!”
“成什么親!她當(dāng)初病得快死,怎不見你娶她?!那時你在做什么?只忙著和葉家小姐的婚事!”
病得快死?他忽然覺得目澀口干:“文君病了?你說清楚……”
“你瘋了吧?賀姑娘早已過世,她是你成親前兩日親手葬下的!”
“重病……死了?”
男子再不愿與他多言,丟下惡狠狠的話便走了:“晉磊!你好好看看身后!寫的什么!”
他的手指僵硬,撫過墓碑上的字跡,花了好大力氣才辨認(rèn)清楚:“賀文君之墓……”
前塵往事盡顯,他只覺得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頸,喘息不能,“我是怎么了……我怎么會扔下她一個人……”他提起丟在一邊的刀,貼上頸間,“文君,這就來陪你!”
倏忽間,他腰上青玉司南佩一閃,唐刀落地,他眼前一黑,再沒了知覺。
小說《古劍奇譚·琴心劍魄》第28節(jié)
自閑山莊
這一邊,百里屠蘇等人已踏入自閑山莊鬼霧彌漫的大門,往內(nèi)深入,走不幾步,便已全然看不清一丈開外的前路。百里屠蘇對眾人道:“此地鬼氣甚重,霧氣必是常年不退,須得謹(jǐn)慎!币贿吅魡景⑾鑼ふ曳教m生蹤跡。
眾人在霧氣彌漫的殘敗莊園中輾轉(zhuǎn)繞了幾個彎,似乎已經(jīng)深入到山莊內(nèi)部,百里屠蘇的腳步忽的慢了下來,一同放慢了腳步的,還有紅玉。
“百里公子,是否也覺察到了?”她湊近百里屠蘇身邊,謹(jǐn)慎地低聲說道。
百里屠蘇不言,只點了下頭,犀利的眸光中充滿了警惕。
“覺察?覺察到什么?”風(fēng)晴雪見他二人的樣子,不禁低聲問道。
“有鬼作怪!奔t玉仍是若無其事地慢慢走著,口中卻說出驚人之言,“從進(jìn)入山莊到現(xiàn)在,我們一直在相似的房舍之間原地轉(zhuǎn)圈,并未真的前進(jìn)!
“什么東西?好嚇人啊……”襄鈴也是一驚。
紅玉言道:“只是這鬼物的幻術(shù)竟能將我們幾人困住。并非一般陰魂不散的小鬼能做到,恐怕是紅衣厲鬼。”
“紅衣厲鬼?”風(fēng)晴雪眨了眨眼,“厲鬼大概就是很厲害的鬼?卻為什么要穿紅衣呢?”
紅玉神色有些黯然道:“有的鬼魂生前含了極大的怨氣,特別是受冤而死之人,死后若是怨氣極盛,便會化做紅衣厲鬼,屬于鬼物中極難纏的一種——而他們本身,細(xì)細(xì)想來,卻也是十分可憐的。若是這類鬼物作祟,縱使是我們這樣有些身手的人,也當(dāng)小心!
話才說到這里,忽見百里屠蘇縱身一步,擋在了三個女孩子身前。一瞬靜默之后,他突然拔劍斜指,犀利劍氣一時蕩開了面前圍攏的濃霧。便在此刻,只見金光一縱,紅玉雙劍已經(jīng)出鞘,劍中所含利金之氣與百里屠蘇的火焰之力交相配合,一招雷霆驚夢,劍光如雷電貫下,四面幽暗一時亮起。
只聞一聲凄厲的慘叫,昏暗中似有一個女人遭受了重創(chuàng)。須臾過后,雷光之下,一個周身破爛衣袍的紅色身影逐漸顯現(xiàn)眼前,飄飄忽忽,有身無足,面目青紫可怖,竟當(dāng)真是一只現(xiàn)了形的女鬼。
百里屠蘇縱身而前,口念降魔咒訣,使出天墉城鎮(zhèn)鬼驅(qū)邪的劍術(shù),將那本已受紅玉一劍之威、失去反擊之力的厲鬼牢牢轄制在自己劍鋒之下。
女鬼尖叫了兩聲,轉(zhuǎn)而變成沉啞的低喘,一雙通紅的眼睛恨恨地盯著眼前的四個人,還欲掙扎。
“鬼物!方蘭生可是中了你的迷咒?”百里屠蘇上前逼問,女鬼并不答話,只是吐著鮮紅的舌頭,憤怒地示威。
“說!為何作怪困住我們?”紅玉冷靜至極,問道,“蘭生一個外鄉(xiāng)之客,能與你們有何仇怨,你們要將他迷去?”
那厲鬼安靜了下來,靜默良久,一開言,凄厲刺耳,吐出滿腔天大的怨恨:“那個臭小子,害死自閑山莊滿門,活該遭此報應(yīng)!”
“你說什么?”襄鈴聽了女鬼的話,氣得一跺腳,“呆瓜從來沒到過這里吧,怎么可能害死這里的人?再說,幾十年前呆瓜還沒生出來,怎么可能在這里害人!”
厲鬼并不理睬,只是時而暢快時而痛苦地笑著,笑聲中充滿了怨毒。
百里屠蘇不禁眉梢一挑:“難道……你說的是前生之事?”
襄鈴等人聽聞此言,都是一驚。那紅衣厲鬼卻笑了兩聲,又啞著嗓子言道:“那個狠毒至極的人,為報私仇,殺死葉家上下幾十口人,就連我們這些下人也都不曾放過。我們在這里為怨氣所纏,他卻自去投胎轉(zhuǎn)世,又過起快活日子。我恨,我們都恨。〗袢湛偹愕鹊剿麃,我們定要了他的命,報仇!”
襄鈴聽了這厲鬼的話,不禁連連搖頭道:“不會的。蘭生那么善良,才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襄鈴不信!”
“什么蘭生,他叫晉磊,幾十年前自閑山莊葉莊主的女婿,晉磊!”紅衣厲鬼大叫道,“他將葉莊主一人的過錯,報復(fù)在我們所有人的頭上!他卑鄙至極,假意欺騙我家沉香小姐的感情,只因為小姐是葉莊主唯一的女兒!呵呵,他假意與沉香小姐相好,與她結(jié)親,然后趁著莊主不備,一夜間殺光葉家上下所有的人,還一把火燒了這自閑山莊!我們這里所有的鬼,都是被他一柄刀冤殺而死!殺了他,我們要殺了他,報仇,報仇!”
紅衣厲鬼好像瘋了,尖叫不止,狂亂掙扎間,不慎碰上了百里屠蘇的劍刃,突然厲聲高叫,轉(zhuǎn)而不見了蹤影。四周的迷霧幻象也一時散去,一條荒敗的道路顯現(xiàn)在四人眼前,雖然殘破,卻是一條真正能通往山莊深處的道路。
厲鬼方才的話,使得百里屠蘇等四人心中震撼,都是一時默然。難道方蘭生真的便是他們前世的仇人?然而據(jù)女鬼方才所言,數(shù)十年前那個名叫“晉磊”的人于此間復(fù)仇的方式,未免過于慘烈狠決,聽來令人欷歔,卻怎么也無法與他們所認(rèn)識的那個碎嘴嘮叨、活潑單純的方蘭生聯(lián)系在一起。此事令人心寒,不容多想。
百里屠蘇默了片時,只是說了句:“找人要緊!北阌謳ьI(lǐng)幾個伙伴,一同往山莊深處而去。
百里屠蘇等人又前行了幾進(jìn)院落,路上偶爾遇到幾只怨鬼,輕松便掃去了。他們來到一座閣樓左近,遠(yuǎn)遠(yuǎn)似乎可見閣上破舊的牌匾,題著“香雪閣”三個塵封的字。附近并不見人蹤影,也無鬼物出現(xiàn)。正猶疑間,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鳥鳴——是阿翔報來的信號。
“找到了!”百里屠蘇領(lǐng)著幾人沖進(jìn)這破敗的閣樓庭院,遠(yuǎn)遠(yuǎn)便見方蘭生站在院中。眾人欣喜,剛要叫他,卻見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從未見過的長刀,兀自在那里瘋狂地?fù)]舞,仿佛是在砍殺著什么,雙眼失神,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理智。
“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他一邊揮刀一邊嘶喊著,聲音都已變得沙啞。
“蘭生!”襄鈴急得叫了一聲,便要上前。
紅玉一把攔。骸靶♀弮合葎e去!猴兒不對勁!”
話未落,卻見方蘭生忽然將頭轉(zhuǎn)了過來,發(fā)紅的雙眼盯著四個朋友,突然爆喝了一聲:“殺!!”便手舞長刀沖殺過來。
“小心!”百里屠蘇喝了一聲,劍已出鞘,眾人尚未醒轉(zhuǎn)過來,兩人的刀劍便硬生生碰在了一起。
方蘭生是真的中邪了?吹剿治臻L刀對百里屠蘇刀刀逼命的情境,紅玉等三人總算實實在在地看清了這一點。
“猴兒醒醒!”
“蘭生,別打了,是我們。
幾人一邊大喊著勸誡,一邊也各自亮出武器,上去為百里屠蘇助陣。
然而無論如何叫喊,雙眼充血的方蘭生只是充耳不聞,一味砍殺。他的力氣與殺意似乎都一下子比平時暴漲了幾倍,不顧生死地胡殺亂砍。
面對自己的同伴,百里屠蘇卻不敢使盡全力,以免傷到方蘭生,只能在守勢中尋找機會,不免被動。好在方蘭生處于邪魔之間,失去了理性的判斷,招數(shù)凌亂,身法也是漏洞百出,百里屠蘇等人密切配合,以四圍一,總算控制了局面。
百里屠蘇側(cè)轉(zhuǎn)長劍,用并無鋒銳的劍身擊中方蘭生頸側(cè)要害,將他放倒在了地上。
“蘭生!”混戰(zhàn)告一段落,襄鈴氣呼呼地大叫一聲,沖上前來,對著發(fā)狂的少年瞪大了雙眼。
方蘭生正在呆呆地喘息,看到有人在面前,霍地又站了起來,手持長刀,雙目赤紅地看著襄鈴,樣子仿佛要生吞了她。
“小鈴兒?!”紅玉見這情勢危險,不禁高叫。
襄鈴卻并無畏懼,只是怒喊道:“呆瓜!笨死了!這么簡單的鬼魅術(shù)也能把你弄得暈乎乎!”
方蘭生全不知面前人在說什么,只聞他喉嚨里發(fā)出意味不明的低吼,眼中的紅光變得更盛。
襄鈴雙眼直視著方蘭生,須臾,一雙明媚的眸子中,忽地泛出金光:“還不快醒過來!”
她命令似的叫了一聲,眼中金光驟然一閃。似乎就在這同一刻,眾人都看見方蘭生腰間常戴的那枚玉佩之上,一道青光亮起,轉(zhuǎn)而便又消失。
方蘭生手中緊緊握著的那柄奇怪的刀,就這樣忽然憑空碎掉了。長刀脫手,他眼中的紅光消失,狂亂的臉變得呆滯,又愣了須臾,一種迷惑的表情浮現(xiàn)出來——人,是醒過來了。
“我……”方蘭生囁嚅地說著,聲音已不復(fù)沙啞,“我怎么會在這兒……文君……”他說出一個令人不解的名字來,忽地,卻搖了搖頭,“不對……我不是晉磊,我是……”
“笨蛋!”襄鈴罵了一句,卻將金光閃閃的雙眼望向方蘭生身后,小手一指,怒叫道,“搞鬼的討厭怪物!你出來!”
方蘭生的背后,一團(tuán)黑影漸漸浮現(xiàn),瞬間顯出一個人形——一身血跡,骨瘦如柴,發(fā)髻凌亂,指爪如刀,活脫脫一個厲鬼的樣子,可是看她那一身殘破的衣裙裝扮,依稀可以辨出,生前是位世家千金。
“哪里來的死丫頭……壞我大事!”顯形的厲鬼沉啞的嗓子,陰冷瘆人。
襄鈴一撅嘴:“襄鈴才沒死,死的明明是你!”
百里屠蘇上前一步,喝問道:“無緣無故為何害人?!”
“無緣無故……你說我無緣無故?!”厲鬼雙眼一瞪,轉(zhuǎn)頭指著一旁猶在發(fā)愣的方蘭生,“就是這個人……上輩子虛情假意騙我!害死葉家滿門!我殺他報仇有什么不對?!”
“上輩子騙你?”風(fēng)晴雪聽了這話,不禁睜大了眼睛,“難道,你就是那葉家小姐,沉香小姐?”
“不錯!我就是葉沉香,被晉磊害得死不瞑目的葉沉香!”厲鬼怒喊了一句,震徹整個破敗的庭院,她的怨氣和鬼氣遠(yuǎn)勝一路上遇到的種種鬼怪,似乎整個自閑山莊的怨氣之源便在此處。
“我恨!我恨不得親手撕碎了他!”
她吼了兩句,憤恨地喘息,仿佛一腔深不見底的仇怨無法發(fā)泄,直要將她自己都蹍得粉碎。
“只可惜……他身上帶著佛珠,我不能靠近,要不然、要不然……”葉沉香的聲音陰沉已極,“還有那該死的青玉司南佩!我本可以用鬼魅術(shù)惑他自盡,幾乎成功了……卻三番五次被搗亂!”說著她怨毒地指著襄鈴,“又來了,你這死丫頭!破我法術(shù)!”
襄鈴瞥了她一眼:“什么破爛法術(shù),比起九尾天狐的魅術(shù)差遠(yuǎn)了,不知羞……還敢罵我!”
“這位……這位姑娘,有話……那個好好說!狈教m生此時已全然醒轉(zhuǎn)過來,看見眼前情景,不禁有些呆滯,“我們倆,認(rèn)識?”
“晉郎……你問我嗎?”葉沉香聲音似泣似笑,語意微亂,“可知我等你等得好苦?哼哼……你居然問我們認(rèn)識嗎?!”
方蘭生被她說得更是茫然,不知如何對答。
“一日夫妻百日恩……”葉沉香幽怨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庭院,“可葉家……爹、娘……整個莊子都?xì)Я耍∧惆讶~家害得這么慘!自己卻忘了……忘得干干凈凈!你甚至不記得……親手殺了我嗎?如今還作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站在我面前!你怎么能?!”
“晉郎……晉磊……夫妻?”方蘭生茫然地重復(fù)著葉沉香話語中的字詞,呆若木雞。
“哼!你不就是晉磊,晉磊不就是你?!”葉沉香怒吼道,“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錯認(rèn)!”
方蘭生搖頭道:“可是……我明明是方蘭生啊!
“還敢騙我?!”葉沉香大吼一聲,“我問你,方才你發(fā)瘋之際,看見的可都是晉磊的平生?如若你不是晉磊,為何中了鬼魅術(shù)后,卻能看見他過去的事?那可不是我法術(shù)所致!”
聽得此言,方蘭生瞠目結(jié)舌,呆在那里。
葉沉香寒入骨髓的話語,喁喁道來:“我說過……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可是,你卻自己瘋了……死了……自閑山莊又來了個多管閑事的臭道士,把我們困在里面!我只有慢慢等、一直等……那臭道士的封印總有一天會沒了——到那個時候,我就去尋你的轉(zhuǎn)世,親手殺了你!結(jié)果呢?哈哈,結(jié)果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你都是鬼了,怎么一直想著這些事?”方蘭生愣了好半晌,勉強說道,“我爹說,做了鬼,不去投胎總是不好的……”
“哈哈哈!投胎?!”葉沉香好像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我想都沒想過!我只要你死!”
方蘭生不禁退了一步:“我……”
“葉家老!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葉沉香不容他再多言,只呼喝一聲,卻見男男女女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的紅衣厲鬼紛紛顯形出來,聚在葉沉香周圍,一齊怨毒地向著方蘭生嘶吼。
“殺了他!殺了晉磊!”
無數(shù)厲鬼一擁而上,也并無什么成形的招數(shù)或法術(shù),純是一派凄厲的怨毒與瘋狂的撕咬,向著方蘭生和他的幾個伙伴圍攻上來。
方蘭生剛剛自鬼魅術(shù)中醒來,身體尚有些虛弱,百里屠蘇幾人挺身上前相護(hù),五個人,數(shù)十的鬼,如同一團(tuán)黑云血霧般纏斗在一起。
這些厲鬼,也當(dāng)真算是鬼物之中頂頂厲害的了,若是一般人在此處,恐怕早已被索命。然而與百里屠蘇等人相比,畢竟他們只是尋常冤魂,縱使戾氣再重,卻也難敵殺神斬魔的劍氣鐮風(fēng)。只見一陣刀光扇影,葉沉香所率領(lǐng)的鬼魂之陣迅速地潰敗,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方蘭生身邊,被百里屠蘇等人徹底地?fù)魸⒋蛏ⅰ?/p>
似乎是驚疑了一陣,轉(zhuǎn)而,怨恨入骨的葉沉香發(fā)出切齒的恨意,直沖空中低沉的陰云:“晉磊,你逃不掉的……我一定……”她說著,忽地拼力,瞬間從地底招出更多的大小鬼魂,一時陰風(fēng)四盛,“一定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