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古劍奇譚·琴心劍魄》第71節(jié)
玄天熾炎
蓬萊之巔,大殿。
歐陽少恭迎風(fēng)屹立,背影如山?耧L(fēng)吹動他的袍帶,似乎透著一縷仙人的淡然清氣,又似乎隱含著悲傷。然而這股清幽的氣息中,狂暴的力量嘶吼如猛獸。
眾人踏入大殿,便為他的背影所懾,站在他巨大的陰影中,按劍戒備。
大殿高聳而空曠,流云在兩側(cè)飛逝,寂寥不見任何一個多余的人影。
“百里少俠,一路至此,可還游玩盡興?”帶著一貫的微笑,歐陽少恭緩緩轉(zhuǎn)身。
那曾讓所有人如沐春風(fēng)的微笑,此刻卻如此猙獰可怖。他如君王般俯瞰,似乎世間萬物皆是他的玩具。
玉橫被歐陽少恭的法力催動,浮在大殿高處,散著幽幽的靈光。它的威力竟能穿過蓬萊大殿的穹頂,飛向天外,正在牽引雷云之海下掩埋的蓬萊遺跡。
玉橫的正下方是一座巨大的香爐,裊裊青煙升騰幻化。
“晴雪人在何處?!”百里屠蘇盯著歐陽少恭的眸子。
歐陽少恭笑而不語,撥弄著爐中的香木,神情愜意。
百里屠蘇認(rèn)識那座香爐,正是歐陽少恭從不離身的博山爐。此刻它變成了龐然巨物,體量十倍于前。
爐上所刻的宮宇樓臺,恰如眼前的蓬萊神殿,而流連其間的,便是他們在雷云之海的幻境中曾見到的巽芳夫婦。諸處樓臺皆光華大盛,仿佛已經(jīng)轉(zhuǎn)活過來,只剩爐頂?shù)囊淮鼗薨怠?/p>
百里屠蘇心里一沉,記起當(dāng)日歐陽少恭所說:“這爐喚作‘蓬萊’,內(nèi)里藏著在下一樁心愿……每離心愿得償之日近上一步,蓮瓣便亮起一層,漫漫時日之中,望見此光,便不致沮喪!
如今他的心愿只差一步之遙。
“晴雪人在何處?!”百里屠蘇又問。劍煞波動,他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
“既來之,則安之,少俠又何必急于一時?”歐陽少恭只是笑,轉(zhuǎn)向尹千觴,“許久不見,千觴風(fēng)采依舊!
“少恭,既然你要敘舊,不如看看誰與我們同來!币вx低聲道。
一個窈窕的身影從眾人身后轉(zhuǎn)出,她漫步而來,如腳下踩著滿池蓮花。
“……巽……芳?”歐陽少恭震驚中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
巽芳在距歐陽少恭十幾步的地方停下,仿佛二人之間隔著一道雷池恨海,無法逾越。
“巽……芳……”歐陽少恭又說。這次卻已經(jīng)不是質(zhì)疑,而是呼喚他對面的女子。
本以為陰陽相隔兩茫茫,卻忽逢至愛,他心中鼓蕩起從未有過的驚、喜、酸楚、畏懼,想要相信眼中所見,卻又害怕這失而復(fù)得的幸福只是一場虛妄。
“夫君,是我……”巽芳輕聲說,不盡溫柔,“我沒有死于天災(zāi)之中,這些年一直在中原找你。找了……許多年……”
歐陽少恭大步?jīng)_下石階,死死地盯著巽芳,似乎想洞穿真實和虛妄:“果真是你嗎……”
他捧住巽芳的臉。他的手指冰冷無措,她的面容卻溫?zé)崛缥簟?/p>
“巽芳!是你,你還活著!”歐陽少恭低吼,一把將巽芳攬入懷中,用了要把她捏碎般的大力,“對不起!對不起……那一次的渡魂我遇上極大的麻煩,直到幾十年后才能回到蓬萊,入眼卻是滿目瘡痍……巽芳!你原諒我,是我讓你吃了許多苦,我沒能早一些來接你……現(xiàn)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巽芳輕撫他的額發(fā):“夫君,巽芳回來了,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好嗎?”
歐陽少恭滿眼狂喜:“當(dāng)然!無論何人何事,都休想再次讓你我別離……”
隔世的情侶相依相偎,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眾人和歐陽少恭雖然已是死敵,仍不免動容。
但幸福的靜默和重逢之喜,終不能改變眼前的存亡戰(zhàn)場。
尹千觴忍不住道:“少恭,你心愛之人既已回到身邊,還不快停息玉橫之力!速將晴雪放了!”
歐陽少恭癡癡望著巽芳,并不理睬,只是柔聲道:“巽芳,且等我片刻。待我將眼前瑣事處理完畢,再細(xì)聽你說,這些年來究竟發(fā)生何事!
“夫君……”巽芳仰首看著歐陽少恭,難掩語氣中的難過。
歐陽少恭轉(zhuǎn)過臉來,神色乍變:“雷云之海中的蓬萊故土即將重見天日,此乃我心中大愿,為何要停?”
“歐陽少恭!你明知道撕裂空間將引起海嘯侵襲!這樣會害死多少人?怎么還能面不改色地講出這種話?”方蘭生大怒。
“呵呵,小蘭此言差矣!睔W陽少恭冷笑,“你倒不如抬頭問問上天,一場天災(zāi)要奪去多少無辜性命?一句天上刑罰,又要改變多少人生生世世的命運?千年所見,我亦是……痛心疾首,由此發(fā)愿,將蓬萊建成一個沒有世俗煩憂的永恒樂土!”
他又轉(zhuǎn)向巽芳,眉目含情:“如今,巽芳也已回來,我更當(dāng)盡心經(jīng)營,令她過得無憂無慮!
巽芳緊緊挽著歐陽少恭的手臂,欲言又止。
“只是在此之前,須得取回屬于我的那一半魂魄,方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睔W陽少恭轉(zhuǎn)向百里屠蘇道。
“太子長琴,既是你的魂魄,給你也罷!”百里屠蘇正色道,“但你為此屠我族人、毀我家園!如今更是倒行逆施,只因一己私念!”
“私念?何為私念?”歐陽少恭笑得張狂,“百里少俠當(dāng)日遠(yuǎn)行海外,只為求得仙芝救回母親,難道便不是私念?小蘭逃離琴川,只為避開成親之事,難道亦非私念?人欲無窮,渴念叢生,世間豈有一個例外?”
“人欲無窮,然一己之事終究渺小,上天存好生之德,又怎能因心中欲念而罔顧生靈?”
“好一個上天存好生之德!那上天為何卻不顧念太子長琴?為何要令他墮入凡塵,永受磨難?!”歐陽少恭由盛怒忽轉(zhuǎn)漠然,將巽芳攬到身后,迎上諸人。
“你是我的半身,種種痛苦,想必感同身受!就算是夢境偶至,其中滋味想必也是終生難忘吧!”歐陽少恭看著百里屠蘇,惋惜道,“你我二人雖同當(dāng)難,可惜終歸不能為友,唯有奪你性命,取你魂魄……我們——太子長琴,才能成為一個完整之人!”
百里屠蘇皺了皺眉,并不答話。
歐陽少恭道:“我知百里少俠已解開封印,卻未免言行無拘了些,可是不再顧及晴雪性命?”
一道金光由殿頂投下,刺眼的光一閃即滅。風(fēng)晴雪倚在蓬萊大殿柱旁,亮色再生,化做一條光鎖,圍在風(fēng)晴雪腰間。
“蘇蘇!”風(fēng)晴雪大喊。
“晴雪!”百里屠蘇想要上前奪人,卻對上風(fēng)晴雪身后歐陽少恭的眼睛。
“百里少俠若想留她性命,便請以焚寂自刎當(dāng)場……盡管放心,我會很快將你的魂魄取走,絕不會讓它們被吸入玉橫之中!
百里屠蘇徑直迎上歐陽少恭的目光,“你放了晴雪,停息玉橫之力!我即便自刎當(dāng)場亦無不可!”
“蘇蘇!不要!”風(fēng)晴雪拼命地掙扎,但無能為力,她越是掙扎,光鎖捆得越緊。
“不可!”眾人也是一驚,緊逼到百里屠蘇的身側(cè),提防他一時沖動真的橫劍自刎。
“哈哈哈哈!”歐陽少恭仰天狂笑道,“讓你自刎,是顧念昔日的些許情分,封印既解,直接將你殺死,我一樣能取到魂魄,你又憑什么與我說這些?再說巽芳已回到蓬萊,風(fēng)晴雪再無他用,我知少俠對她愛惜有加,定會記得將你們化為焦冥后置于一處,也算功德一件了!
“卑鄙無恥!”方蘭生大怒,卻忽見巽芳手心中一道光芒閃滅,風(fēng)晴雪身上的光鎖忽然消失,她又驚又喜,身法瞬動,閃到了百里屠蘇身邊。
“晴雪,可有受傷?”百里屠蘇大喜過望,護(hù)著風(fēng)晴雪退后。
“我沒事……可蘇蘇你……你的封印……”風(fēng)晴雪哽咽不能成言。
封印已經(jīng)解開,百里屠蘇的性命在旦夕之間,終是難逃一死。風(fēng)晴雪只說半句,已經(jīng)痛得說不下去。
百里屠蘇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找不到一句話來寬慰,只能露出一個極淡的笑來。
他不想安慰她說自己沒事,三日之后必定要死的人怎么會沒事?他笑只是因他心中安慰,他為了這個女孩解開封印,而現(xiàn)在這個女孩平安了。
小說《古劍奇譚·琴心劍魄》第72節(jié)
賭上了命的局,可得償所愿。
“巽芳,為何放她?!”事出突然,歐陽少恭不由失色。
“幸好少恭所用束縛之法乃是蓬萊法術(shù),不然我當(dāng)真無計可施!辟惴颊Z帶決絕,“夫君,請你原諒巽芳,我不可能再同你長相廝守了,巽芳只盼你回頭是岸,莫要再傷害更多生靈……”
歐陽少恭不能置信:“巽芳何出此言?你已回到我身邊,還有什么事能分開你我?”
巽芳垂首默然,哀道:“我服下了‘雪顏丹’……”
歐陽少恭如遭雷擊,呆立在那里,看著巽芳美麗的容顏,似乎聽不懂她說的話到底代表著什么含義。
巽芳卻早已料到歐陽少恭的驚詫,娓娓道來:“夫君……你驟然見到我,只顧著歡喜,卻忘了,蓬萊天災(zāi)已過去了那么多年,即便巽芳依然在世,亦是垂垂老矣,行將就木了啊……我是一個貪心的女人,心里只希望再次見到夫君之時,映在你眼中的,仍是從前那個巽芳!
歐陽少恭花了許久去咀嚼巽芳話中之意,卻想不通其中的關(guān)鍵:“巽芳,雪顏丹是我煉制失敗之物,一直封存于青玉壇丹閣之中,雖然有返老還童之奇效,卻也含有劇毒,幾日內(nèi)便會令人毒發(fā)身亡……你……不,是何人偷得丹藥給你服下的?”
巽芳淡淡一笑:“夫君可還記得,我當(dāng)日曾經(jīng)對你發(fā)過誓,只要巽芳存活于世一日,必要陪伴夫君左右,不離不棄?”
“記得,你我早已生死相許。”歐陽少恭癡癡地?fù)徇^她如雪的面容,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即將凋零。
“夫君離開蓬萊后,我日夜期盼,卻始終不見你歸來。于是我私自去了中原,尋找你的蹤跡。人間的歲月過得真快啊……當(dāng)有一天終于找到你時,巽芳……已經(jīng)老了、難看了……我明白,夫君并不在乎表相容顏,但巽芳也只求能夠陪在你的身旁……無論是以什么身份……”
“你……”歐陽少恭依然不明白巽芳作出了怎樣的決定。
“夫君可還記得,在歐陽家,你五歲生日時收到一件非常喜歡的禮物……便是……我替你縫的小襖……”
“你……寂……桐……”前塵往事,浮現(xiàn)眼底,歐陽少恭只覺得大夢一場,雷嚴(yán)臨死之時所留下的謎底,便在此刻殘忍揭開。
他呆然站在那里,嘴唇輕輕顫動,方才的氣勢頃刻間消失無蹤。往事一幕幕猶如閃電,在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
五歲的他在房中試著那件小襖,寂桐在一旁溫柔地看著他;十歲的他在山中尋覓草藥,寂桐捧著水壺耐心地等待;青玉壇中,他成為了丹芷長老,寂桐站在角落默默注視著他;翻云寨里,寂桐舊病復(fù)發(fā),卻強(qiáng)行壓制著咳嗽,以免讓他擔(dān)心……他恍然發(fā)現(xiàn),那個衰老的婦人,那個佝僂的身軀,在這個叫做“歐陽少恭”的人的生命中,留下的痕跡比他所以為的,更多更重。
寂桐……巽芳……寂桐……巽芳……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甘甜,還是苦澀?幸福,還是痛苦?
一時間記憶和情緒反復(fù)交織,歐陽少恭的表情也反復(fù)難辨。
“寂桐?桐姨?這怎么可能?!”方蘭生想起寂桐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又對著眼前這正值芳華之年的女子,不由得驚呼。
巽芳笑容苦澀,說道:“夫君,我知道你體內(nèi)太子長琴的魂魄力量已經(jīng)快要耗盡,除非能尋找到另一半魂魄,否則過了這一世,便不能再渡魂……然而,你為了這一半魂魄苦心籌劃、殺人如麻……我不愿你濫殺無辜,卻也沒有辦法阻止……我與雷嚴(yán)合謀,只是希望他能夠?qū)⒛汴P(guān)在青玉壇,我再慢慢想辦法令你放棄那些可怕的計劃,可事到如今,就連我亦是沾染滿手血腥……你恨我也罷,巽芳只求你不要再做這些事了,我沒有幾天可活,剩下的時日唯愿能與夫君靜靜待在一處……如果要同你一起贖罪……我也愿意……”
歐陽少恭的眼神中充滿了瘋狂的色彩,他看著巽芳,溫言道:“贖罪?巽芳以為我何罪之有?我又怎么會恨你?無論你做了什么,永遠(yuǎn)都是我最愛的妻子!你且等著,待我殺了百里屠蘇,取回魂魄,再解你體內(nèi)的雪顏丹之毒,我一定會有辦法!”
“夫君!”巽芳焦急喚道。歐陽少恭卻已背轉(zhuǎn)過身,不愿與她多言。
歐陽少恭負(fù)手而立,狂狷之色暴盛:“很遺憾,內(nèi)人身體抱恙,我不便陪諸君戲玩了!百里屠蘇,若你仍要苦苦掙扎,我便直接將你殺死,取到魂魄!余下人等,通通變做焦冥!”
百里屠蘇和歐陽少恭四目相對,彼此間鋒利的氣芒對沖,發(fā)出嘶嘶厲吼。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魂兮歸來,命定的相逢。千年之后,命運的轉(zhuǎn)輪走到了終點,一切恩怨糾葛都將終結(jié)于此。
百里屠蘇身上漸漸有黑氣溢出,暴戾之相乍現(xiàn)。他一仰頭,聚起了兩眸的赤色耀光。
歐陽少恭冷笑:“很好,便請百里少俠讓我見識一番兇劍焚寂的力量!”
焚寂上的黑氣奔行如走獸!
“戮魂訣!”百里屠蘇身形仿佛電光。
煞氣在他的身體里橫沖直撞,想要奪路而出,蓬萊大殿被劍芒照得雪亮。
可歐陽少恭只是如拂柳般揮手,他的身上光華微露,將交纏嘶吼的劍芒吸了過去。
“少俠既是知音,不如聽首曲子!睔W陽少恭翻掌,掌中以微光凝作七弦長琴,手指輕捻慢挑,七律歷歷,榣山遺韻。他以震音為線,震線為韌,剛迎上百里屠蘇“戮魂訣”的劍氣,又一掃弦,舊力未滅,新力又發(fā),排山倒海般涌了過去。
百里屠蘇的劍煞都被這巨大的氣浪所震懾,氣浪席卷天地,在它的面前百里屠蘇只是一片枯葉,只能覆手一轉(zhuǎn),以劍背抵擋這波音浪。音浪和焚寂接觸的瞬間,焚寂發(fā)出近乎斷裂的哀聲。
方蘭生他們還在蓄勢,卻見百里屠蘇狂暴的劍勢被歐陽少恭隨手化解,反擊之力幾乎掀翻了百里屠蘇。
“這便是歐陽少恭真正的力量?”每個人心下都驚怖不已。
歐陽少恭微微點頭:“百里屠蘇,你的進(jìn)境之快,實在遠(yuǎn)遠(yuǎn)超乎我想象,除去焚寂的邪力,你的體內(nèi)還有其他幾股力量交織,想必另有奇遇……不錯,當(dāng)真不錯!彼柯额㈨,“然而,又有何用?!”
他第三次拂弦,再起狂潮。
前后相繼的三排音浪撞在焚寂上,百里屠蘇單膝跪地,吐出一口灼熱的鮮血。
生死之間不容猶疑,風(fēng)晴雪、紅玉、方蘭生和襄鈴?fù)瑫r出陣,夾攻歐陽少恭。
巨鐮自上而下,挾著女媧族的靈力襲來。“霜月葬天”,出手就是絕殺的招數(shù)。
亂紅飛暮,紅玉的雙劍上轉(zhuǎn)動著影龍般的烈光。
千狐幻影,襄鈴的碧海青天扇幻化為成千上萬。
歐陽少恭并不招架,任那些凌厲的攻勢落在自己身上,卻未造成任何傷害。
方蘭生掌間佛珠推送,一道罡正肅殺的真氣化為拳型攻去,尹千觴緊隨著這一擊揮出巨劍。
本應(yīng)致命的招數(shù)皆被歐陽少恭周身金芒收住,他輕蔑地望著諸人,任攻勢如潮,他卻似閑庭信步。
“流霞?xì)w元……”紅玉如有所悟,忽然大驚,“他竟有這般神功護(hù)體!”
“不愧是上古劍靈,眼力不錯!睔W陽少恭笑道,“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流霞?xì)w元,并無破解之法!”
他長袖一震,光若長龍,向所有人呼嘯而來。
這時眾人才明白百里屠蘇剛才接下的一招是何等剛猛絕戾,他們沒有焚寂為助,在這排山倒海之力中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連續(xù)幾聲悶哼,他們在同一刻被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