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古劍奇譚·琴心劍魄》第61節(jié)
紅玉蹙眉低斥:“你!一直在用渡魂之術(shù)?!”
“呵呵,渡魂換身,稍有不慎便要形神俱毀,那種滋味想必你們都從未體會,亦是……十分美妙。”歐陽少恭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可惜遺憾得緊,周遭之人始終不能長久為伴,當(dāng)你一夕之間容顏
變換,他們卻將你視為怪物,此番情誼……實在消受不起。然而顧念舊情,我倒不便轉(zhuǎn)身即去,總會將他們的身體細細切開,感受一下昔日親人、愛侶那溫?zé)岬孽r血……”
眾人聽歐陽少恭說這些,都已經(jīng)驚呆,感到一陣寒意。
“歐陽少恭!你簡直……你的血都是冰做的嗎?!”
“冰?”歐陽少恭輕笑,“小蘭如此知我。你怎知我正是想弄個明白……那些人的血究竟冷還是熱,為何前一刻溫情細語,下一刻便能將朝夕相依之人當(dāng)做怪物般懼怕鄙棄?果然,流出來的時候尚
且溫?zé),漸漸也就冰冷了……”
“你……”
歐陽少恭面上突然露出一絲哀傷的神色,“唯有巽芳和別人不同,即使知曉渡魂一事,依然待我如昔……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琴瑟合鳴、如沐春風(fēng),我?guī)缀酢瓗缀跬鼌s過去所有苦難,只盼望
一直如此沉溺下去……可是蒼天連這點仁慈都不予我!”
他面色又轉(zhuǎn)為猙獰:“蓬萊天災(zāi),巽芳亦就此離去……獲罪于天,無所禘也?太子長琴注定寡親緣情緣?哈哈!這就是上天給予我的命運!”
“雷云之;镁持,是……你和她……”
歐陽少恭沉默片刻,嘆道:“那處幻境,千觴已告知于我,當(dāng)真……不錯。待我令沉沒的蓬萊故土重見天日,自可見到巽芳音容!”
“此話何意?”
“如我在青玉壇時所言,將要重建蓬萊,令其成為不死者的永恒國度,誠心誠意邀請諸位前去那里做客。”
方蘭生跳腳道:“我看你是瘋了吧?!把我們都變成焦冥擺著叫做客?!”
“小蘭何必動氣?我既是誠心,亦不在乎多等一時片刻,畢竟……這么多年、這么多事也都等過來了。”
“當(dāng)年你與雷嚴滅我全族,便是為了焚寂之劍內(nèi)那一半魂魄?!”百里屠蘇怒聲質(zhì)問道。
“魂魄自要取回,焚寂也同樣要帶走,待我得到劍靈之魂,天下間除我以外,又有誰能夠真正發(fā)揮焚寂兇力?可嘆你那母親實在心如鐵石,連自己親兒都愿意如此犧牲,哈哈!令人大開眼界、大開
眼界!也令我尋訪千百年,得到血涂之陣秘法,得知焚寂所在后,依然功虧一簣!!”
歐陽少恭說到此處,心有所恨。
“更可笑便是雷嚴那個蠢物!冰炎洞因承受不住血涂之陣而坍塌,亂石將眾人掩埋,他卻只將你當(dāng)做一具尋常尸體棄之不顧,甚至連廢墟之下的焚寂斷劍都未取出!數(shù)日后,我在青玉壇由昏迷中醒
來,即刻命弟子前去烏蒙靈谷找尋,人與劍皆不知所蹤……”
風(fēng)晴雪突然插進話來,少見的神色嚴肅:“少恭你……怎么找到這兒的?尹大哥呢?”
“找人又有何難?千觴早已在你們身上撒下無色無味的‘冥蝶粉’,青玉壇自有方法追尋?赡銈儺(dāng)真玩心甚重,居然跑來地界,害得其他弟子也不便來此,我只好親自現(xiàn)身請人了!
“你還沒告訴我,尹大哥呢?!”
歐陽少恭輕笑道:“晴雪少安毋躁,你若想問,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害你們至此,晴雪卻仍然記掛,果然心地良善。可惜此處并非談話之所,不如換個地方,我再細細說與你聽?”
方蘭生等人將風(fēng)晴雪護住,“晴雪憑什么要跟你走?!休想!前些日子青玉壇玉橫之禍,其實也是你一手謀劃?!”
歐陽少恭溫和搖頭:“小蘭,你將我看得忒低,那不過是雷嚴自作主張,當(dāng)時我正身處昆侖山天墉城……”
百里屠蘇心中頓生不祥之感:“來天墉城作甚?!”
“自是得了消息,前去尋你,發(fā)覺你的的確確被移入劍靈魂魄,還喪失了一些記憶,好不可憐……”
“魘魅入夢……與此事亦有關(guān)聯(lián)?!”
“呵呵,誰讓你有個厲害師父,我雖不懼他,卻不愿做無謂爭斗!睔W陽少恭嘆道,“那只魘妖,自大而又貪婪……不過隨意說上幾句,它便入你夢中取你精神。紫胤真人愛徒心切,又豈會袖手旁
觀?果然甘冒風(fēng)險,魂體相離入你夢境施展‘鎮(zhèn)魘之術(shù)’,雖滅去魘魅,卻也遭其邪氣侵心,不得不閉關(guān)靜養(yǎng)!
方蘭生怒罵道:“太卑鄙了!你想把屠蘇的師父支開,好下手取另外一半魂魄!”
歐陽少恭卻淡然地搖搖頭:“小蘭莫急……封印不解,我又如何取到?殺死他雖是輕而易舉,然尚未解封,太子長琴魂魄仍會繼續(xù)存于尸身之中,他也將化為尸邪怪物。天墉城擅長解封法術(shù),如此
兇煞禍患,紫胤真人卻遲遲未有動靜,想必是憐惜徒兒性命,不忍解封除患,只得將他禁足于門派之中,呵呵,當(dāng)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師父。然而,若這個弟子擅離昆侖,且因煞氣失控為禍一方,他還
會不會、能不能……如此袒護?”
百里屠蘇驚訝中想通了更多事情:“擅離昆侖……肇臨師弟身死……是你所為?!”
“那人謾罵于你,難道還不該殺?”歐陽少恭斥道,“我的半身……怎可如此無用?明明焚寂在側(cè),何須忍氣吞聲?我不過……贈他一點藥粉,幾日后猝死倒也算得個痛快,只是確實勞你多費心了
,畢竟你們一同抄寫典籍時發(fā)生此事,想必百里少俠亦是有口難辯……”
“你!”
“可惜世事總不能盡如人意……三番兩次推波助瀾……瑾娘批命、鐵柱觀與狼妖一戰(zhàn)、大巫;癁榻冠ぁ銋s始終不曾真正神志大亂、邪煞侵心,委實叫人失望得很……”
前因后果,一切都已貫通,紅玉被眼前人之瘋狂殘忍氣到發(fā)抖,“你……竟想將百里公子迫至瘋魔……”
“呵呵,今日一見,他體內(nèi)兇煞之氣仿佛更為平息……我卻沒有耐心再等下去,有些事情雖然好玩,玩得稍久,亦是無趣!睔W陽少恭高高在上地勒令道,“五日內(nèi)請百里少俠回天墉城解開封印,
隨即前往祖洲以北的蓬萊國做客,其他幾位,也請同來,我定然……恭候大駕。”
“白日做夢!”
“呵呵,若是有人不赴邀約,我自然心急,我一心急,卻不知會做出何事,揮手之間令江南出現(xiàn)幾座死城,倒也不算什么……”
“死城?!疫病……”方蘭生幾乎要上前與他拼命,“你、你想故技重演,像對琴川那樣……”
“琴川那般,不過小小兒戲,小蘭怎會一直惦念在心?何況,每回皆同,豈不太過無聊?若心存好奇究竟將發(fā)生何事?亦可不去赴約,我一定……不令小蘭失望!
“你這混賬!把人命當(dāng)成什么?!”
“人命?同其他畜生的有何不同?天道亡萬物、人殺人、人屠豬狗,小蘭既然念佛,可曾去問問那些豬狗,對人又是如何作想?”
“你!”
歐陽少恭看著百里屠蘇,冷冷威脅道:“百里少俠之師尊自是厲害,然道法仙術(shù)不解疫病之禍,依我看還是莫要牽扯其他人,否則諸位恐將更為煩心,又是何苦?五日之約,勿忘勿慢!
說罷,他優(yōu)雅笑道:“今回,晴雪便先行一步,與我同去蓬萊!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風(fēng)晴雪竟木木呆呆地跟在了歐陽少恭身后,面色凝滯,雙目微合。
“晴雪!”
“她是個好女孩,我曾贈她藥丸作抑制體內(nèi)瘴毒之用,此藥另有他效,譬如……聽從我極為簡單之示意。服下一丸,藥力即可持續(xù)一段時日。”
百里屠蘇拔劍而上:“不許將晴雪帶走!”
歐陽少恭卻長袖一展,施出莫名法術(shù),攜著風(fēng)晴雪轉(zhuǎn)瞬間退開百步之遙,身形漸漸隱去:“百里少俠莫要焦急,晴雪若是乖巧,我自然好好待她。諸位去到蓬萊,我亦有所安排……令你們玩得盡興
,絕不怠慢……眼下……便先回人間去吧,呵呵,應(yīng)該有人會尋你們……”
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所有人應(yīng)對不及,竟然就被那股強霸之力打入了忘川。
小說《古劍奇譚·琴心劍魄》第62節(jié)
早發(fā)白帝
白帝城。
故稱子陽城。地處瞿塘峽口的長江北岸,東依夔門,西傍八陣圖,三面環(huán)水,雄踞水陸要津,乃是一座渾然天成的要塞之城。西漢末年,公孫述割據(jù)四川,自稱蜀王,因見此地一口井中常有白色煙
霧升騰,形似白龍,故自封“白帝”,在此建都,并將子陽城名改為白帝城。
這座山城看起來平靜怡然,百姓安居樂業(yè),吃吃麻辣火鍋,打打麻將解悶,來往的商賈旅客,也往往會被這里濃郁的市井氣息所感染,覺得人生在世,好吃好玩格外重要。但也有人傳言,江湖著名
殺手組織“影煞”總壇,就在白帝城附近。因此,經(jīng)常有前來尋找影煞買兇殺人的江湖人士在此駐足,只不過扮成平民模樣,以免驚擾了這里的鄉(xiāng)民。
百里屠蘇于客棧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子里站滿了人。方蘭生怒目而視,襄鈴擰著眉頭,紅玉滿眼審視,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投向同一個人——尹千觴。
百里屠蘇翻身坐起:“尹千觴!你怎會在此?!”
尹千觴咧嘴一笑:“趁著少恭離開青玉壇,從那里逃了出來……應(yīng)該說,他原本也沒打算留人。”
“這是何處?”
“白帝城。”尹千觴看出他的疑惑,自覺解釋,“你們身上有冥蝶粉,我使用追蹤之法,一路到了白帝城水邊……”
百里屠蘇蹙眉道:“我們……在地界被少恭法力打入忘川……”
“這就沒錯了……忘川確是通向人間!币вx抓抓頭,“聽紅玉說,晴雪被少恭帶往蓬萊,我跟你們一起去救她!
百里屠蘇看看大家都是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于是問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這怨不得你……誰讓我……唉,反正眼下人都在,一次說個明白!
尹千觴平時沒有正形,這會兒正經(jīng)說起來倒是簡潔明快,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方蘭生更加憤怒:“所以說,你聽歐陽少恭命令,一直把我們的事偷偷告訴他?!”
“少恭曾救我性命,我不過報答他的恩情!币вx嘆道,“當(dāng)初是受了囑托,跟隨百里屠蘇。太子長琴、蓬萊國、巽芳,這些我卻沒有從少恭那里聽過,只知道他想自百里屠蘇身上取回遺失的一
半魂魄,卻不料他竟會做到這個地步……”
“混賬!事后再來假惺惺有什么用?!”方蘭生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百里屠蘇卻不惱不怒,只定定地看著尹千觴,問出他心中最在意的問題:“你,究竟是否晴雪兄長?”
其余人也都看著尹千觴,等待答復(fù)。
尹千觴卻像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一般,極盡沉默。
“快說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有什么好想?!”
尹千觴苦笑道:“是或不是……有何重要?”
“到現(xiàn)在你還說這種話?!”方蘭生指著他的鼻子,“晴雪一心想找到自己的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尹千觴又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干澀地開口道:“……如今這個我,所有記憶的起點,便是在青玉壇醒來的那一刻,當(dāng)日腦中一片空白,并無半點過去……”
聽到這些,百里屠蘇心中已經(jīng)明白,尹千觴便是巫咸了。他受血涂之陣的影響,就如自己一般,失去了記憶。
“少恭和雷嚴似乎想從我這里問出些什么,我卻半點也記不起來。雷嚴惱怒,欲下殺手,而少恭阻攔了他,并悉心醫(yī)治我的傷勢。待到痊愈之日,他只是任我離開青玉壇,讓我自己想清楚,今后要
怎樣活下去……”
其他人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
“此后,世上便多了一個尹千觴。我漫無目的,遍訪名山大川,發(fā)覺自己對這個人間,既感到陌生,又十分喜愛。這般活著悠閑愜意、沽酒而歡,無一不好!币вx扶住額角,面露一絲苦笑,“
直到最近幾年,卻漸漸想起一些往事……幽都……十巫……烏蒙靈谷之變……”
襄鈴算是聽明白了:“你真的……真的是晴雪的哥哥呀……”
尹千觴卻搖搖頭,“不……如今,我僅是尹千觴,浪跡天涯,無拘無束……”
紅玉蹙眉道:“你不打算與晴雪妹妹相認?”
“呵,相認?”尹千觴哂笑道,“原本就沒有什么兄妹,談何相認?”
砰的悶響一聲,他眼前一花,臉頰重重挨了一拳,舌尖已有血腥味道。
百里屠蘇斥道:“混賬!”
尹千觴似有愧疚,并未躲閃,更不還手。
“這一拳,是替晴雪打的!”百里屠蘇說道,“當(dāng)日血涂之陣激發(fā),冰炎洞崩塌,所有人非死即傷。我與你應(yīng)是由此失去記憶……但我不信,你從未覺察晴雪可能是你妹妹,竟然還替少恭做事!”
尹千觴不答反問:“那你希望如何?我與晴雪相認?一開始便背離少恭?你告訴我,成為風(fēng)廣陌又能怎樣?回到媧皇神殿,一輩子待在布滿瘴氣、只有無盡黑暗的地下?陽光、草木、星辰……人間
司空見慣之物對幽都人來說根本遙不可及……百里屠蘇,難道你幼時便不曾想過離開烏蒙靈谷?難道你不是寧可前去歸墟,都不愿在天墉城中禁足一世?!”
“……”
這些言語,仿佛一把尖刀,直刺百里屠蘇的腦海。
是啊,幼時日夜盼望,想要離開烏蒙靈谷。如今寧往歸墟,也不愿再回到天墉城。
“憑什么女媧族就一定要接受這樣的命運?一定得效忠神殿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尹千觴緩緩擦去嘴角血絲,“那些遺忘之事……并不需要再回想起來,我寧可永遠都只是尹千觴。”
眾人忽然不知該如何反駁尹千觴,沉默下來。人皆自私,尹千觴如此而行,所求的不過是掌握自己的命運,百里屠蘇下山求藥,方蘭生棄婚逃家,和他又有什么不同。
“來日方長,今次或許也說不出任何結(jié)果……”紅玉提醒眾人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依我看,此事便先行放下,不如想一想,該如何去蓬萊救出晴雪妹妹!
尹千觴抹了把臉,復(fù)抬起頭來面色嚴肅道:“據(jù)我所知……少恭打算以玉橫邪力,將雷云之海中的蓬萊廢墟強行由空間裂縫拉入蓬萊國內(nèi)予以重建,這樣必會引發(fā)空間動蕩撕裂,東海中掀起巨浪,
船只盡毀,不久風(fēng)雨海嘯,城鎮(zhèn)恐有大災(zāi)。”
“這就是他說過的……讓蓬萊故土重見天日?”方蘭生僅僅想象了一下那場景,便覺得毛骨悚然。
“雖然我曾幫助少恭對付百里屠蘇,但也不愿看他如此倒行逆施,我……同你們一起前去蓬萊阻止他!
“你要跟著我們?”方蘭生一百個不同意,“不行!你這混賬不可信!誰知道是不是又想耍什么陰謀詭計!”
“相信與否當(dāng)然在你,但我已背叛少恭,沒有回頭之路,下次見面,他一樣會毫不留情、痛下殺手。這時候還欺騙你們,對我沒有半點好處!
百里屠蘇看著尹千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對大家說道:“你們幾人,與千觴即刻趕往青龍鎮(zhèn),若沿海將有大災(zāi)降臨,須得告知向老板他們,傳信至其他城鎮(zhèn),早作防范!
“屠蘇哥哥,那你呢?”
百里屠蘇字字堅決:“我,回昆侖山天墉城拜見師尊!
“去尋主人?”紅玉臉色微變,“公子不會是想……”
“他想什么?天墉城……”方蘭生開始還未理解,想明白后不禁大叫起來,“難道是……解封?!”
百里屠蘇默認。
“這怎么行,絕對不行!少恭讓你解開封印好取魂魄,你就聽他的?!即使我們打敗少恭……三日后便要散魂,不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襄鈴一聽也急了,抓住百里屠蘇的袖子,似乎這樣就能阻止他,“屠蘇哥哥,不要!”
百里屠蘇冷靜分析道:“以歐陽少恭之能,若不按他所說,江南死城并非妄言,亦不知他待晴雪又會如何……此間應(yīng)無他法……”
襄鈴語帶泣音:“怎么會、怎么會沒有其他法子呢?屠蘇哥哥……我們、我們都努力想,一定能想出來的……”
“并無時間再作多想,五日……不過轉(zhuǎn)瞬即逝,解封未必順遂,我須盡早趕回天墉城!
“百里公子可還記得……”紅玉也勸阻道,“女媧大神曾言,待大鑄劍師襄垣醒來,你體中封印或許仍有一線希望……不該就此放棄……”
“何謂放棄?”百里屠蘇臉色明朗,“我心中,并未存此晦暗之念,只不過……無法再等到襄垣蘇醒,比起一份縹緲無跡的期盼,眼前不才是最為重要?即便不為救人,也定要將歐陽少恭斬于劍下
!此時此刻,我還遠非他對手……然而當(dāng)封印解開之際,煞力再無拘束,便可獲得焚寂劍靈強大的力量,如此方能與之一搏!”
“木頭臉你可想清楚了!就算要親手報仇,也不用……”
百里屠蘇搖頭:“太子長琴魂魄之事,自古延續(xù)至今,牽連無數(shù)……如今我必要將此孽因孽果一并斬斷!”
“屠蘇哥哥……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為什么一定要去天墉城……你這樣……襄鈴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地面滴滴答答,盡是由襄鈴臉上跌落的淚珠。
百里屠蘇摸摸襄鈴的頭:“勿要傷心,我此行不為求死,只為更多人求生。若是得到更強的焚寂之力,去到蓬萊,亦能保護于你。”
“襄鈴不要屠蘇哥哥保護!”襄鈴拼命搖頭,“襄鈴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不去解開封印……不離開我們……”
尹千觴也忍不住勸道:“我說……難道就不能再想想,還有什么變通之法?命可是只有一條……”
百里屠蘇的眼光在各人面上一一停留,像是感激又像是作別:“多謝諸位,但我……心意已決。此事牽連甚眾,我并非一時沖動,而是思前想后,這已是……唯一的、最好的辦法。”
“屠蘇哥哥……”
“就此別過,屆時……青龍鎮(zhèn)相見!
“木頭臉……你……你怎么……”方蘭生再也說不下去,閉眼把臉轉(zhuǎn)到一邊。
紅玉深深一福:“公子,既如此……請允許紅玉陪你回到昆侖山。一開始,雖是遵從主人之命,于公子身邊守護,然而多日相處,已將公子視作自己親人一般……劍靈早該拋卻七情六欲,此話或許
可笑,卻乃我肺腑之言!
百里屠蘇點頭:“多謝紅玉一路相伴左右,助我渡過無數(shù)難關(guān),承此盛情,無以為報,唯望此行順遂,換得……萬千生靈一夕太平。以后若是……待阿翔傷愈,請你們代為照顧它,假如它喜愛留在
瑾娘姑娘身邊,倒也不必勉強!
雖然不是最終的離別,但諸人內(nèi)心之中,無不明白百里屠蘇踏上的乃是赴死之旅,心中絞痛,不能言說。小小客棧之中,再容不下更多苦楚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