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承歡(小說版戀戀不忘)19
一切都成了解不開的迷,吸煙后吐出的煙霧,代替了他的嘆息。
飄散的煙霧中,吳桐看不到他的表情,片刻后他抬頭再看她,慢條斯理道:“我考慮一下。律師擬好了合同之后,我們再詳細……”
她點了點頭,厲仲謀卻不知她有沒有聽進去。他不說話了,她就起身要走。他也沒阻攔,看著她離去。
吳桐腳下有些發(fā)虛,強自一步一步慢慢離去。維持這么個表象給人家,她才覺得自己還有一點點尊嚴,還有東西是她控制得了的。
躲在洗手間洗了臉,鏡中的自己,不哭不笑,不貪不戀。
紙巾擦了臉,她動手發(fā)簡訊:“哥,家里的房子別賣了。都解決了。”
不敢聽吳宇的聲音,怕心里剛筑起的城墻又要坍塌。
很快就有一通來電,吳桐肩膀一顫,愣怔中接了起來。
電話那邊是童童學校的訓導主任,請她趕緊去學校一趟。
吳桐拉開門走出去,只余下了三分精神在這里。她走得快,看著光可鑒人的地磚,突然間一陣眼花。
高跟鞋一崴,下一秒徑直跌坐在地。有多丟人?厲仲謀帶著歐盟商會的史密夫視察部門,就見這女人坐在地上。
好幾個經理總監(jiān)都跟在后面,這女人的窘態(tài),每雙眼睛都看的分明。厲仲謀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又一眼,終究還是邁步離去。
……
吳桐開車到了兒子學校,三拐兩拐進了訓導處。
童童和另一個男孩正罰著站,孩子的背影對門口,吳桐進去的時候童童聽見動靜,回頭看,“媽咪——”
童童這次犯了錯,和同學打架,把別人的臉都抓傷。
也不知道孩子像誰,讀書在行,打架更在行,自己一點傷沒有,另一男孩被他揍的到現(xiàn)在還不敢說話。
問原因,童童死活不說。
另一個家長很快也趕到,童童一聲不吭了,吳桐一個勁賠禮道歉。
那家長認出吳桐,氣得指著個孩子譏諷,“有個豪門老爸了不起是不是?在學校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吳桐太陽穴一跳,結了冰的視線投去。
她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這位家長被她的目光震懾住,斂了斂,沒再說下去,轉身抱起自己孩子,小聲囁嚅,卻讓吳桐聽得分明:“放在外面養(yǎng)的就是不一樣,有沒有一點家教?”
有一只手在揪緊吳桐,令她的心臟漸漸泛起鈍痛。腳踝的腫痛,不及那分毫。
傷過會好,時間問題而已。
這一切,終究要歸于平靜。
……
吳桐整理好心煩意亂的情緒,不跟這家長吵。
她把童童領過去,要他向同學道歉。
童童搖頭,咬著牙齒不說話,倔強的樣子看的吳桐心中無明火騰騰竄起,她知道自己不該,可管不。骸皡峭!向他道歉!”
她的聲音張成一張怒意的網,童童嚇得直縮肩膀,可還是嘴硬,沖過去又要揮拳揍人:“他活該!誰叫他亂說話!”
吳桐拎著他,拎到那孩子面前,“吳童童,是你做錯了事!道歉!”
他還是不肯,氣得吳桐揚起手掌威嚇:“聽到沒有?道歉!”
積蓄多年的委屈似乎一瞬間尋找到宣泄的出口,肆無忌憚地統(tǒng)領她的理智。
她原來從不對孩子發(fā)脾氣,前幾日的教訓還記在心里,可她這回又再犯。
幾乎話說出口了,她就后悔了。
孩子抬頭不可置信看著她,委屈或是其他,吳桐沒來得及看清,孩子突然就甩脫了她的手,“爹地從來不會這樣對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吳桐揚著手愣在當場。
童童推開她跑了出去,而她,后腰撞上桌角,疼的她的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痛的累積,是麻木……
吳桐追出去的時候只看到孩子跑向校門的身影,她開車去尋,一條路一條路地找,車流高峰時間快到,童童可能去的每一個地方都過了個遍,依舊沒有找到。
吳桐悔得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天幕已是余輝的顏色,暖暖的橘,卻照不進車內,吳桐焦急萬分,降下車窗,視線在周圍搜尋。
前方十字路口的交通燈何時開始閃爍,她也沒在意,倒是突然在這時望見對面路旁,人行橫道上,有個孩子的背影極像童童。
吳桐心一緊,無窮無盡的焦慮倏然遠去,她腳下油門踩緊,車頭正要繞過去,卻突然,“嘀——!”的一陣車喇叭聲刺耳響起。
吳桐一驚回神,連踩剎車,車速卻絲毫未見緩慢,眼看就要與路口另一輛車橫面直撞而上——
她猛打方向盤,車頭一歪,撞上路邊防護欄……
……
一整個下午,厲仲謀與史密夫的會晤被打斷三次。
吳桐的來訪;保鏢向他匯報童童在外閑逛;這一次,依舊是保鏢來電:“厲先生,小少爺已安全到家!
官司鬧得滿城風雨,厲仲謀恐有差池,聘請了保鏢暗處保護。
“繼續(xù)看著!
“是。”
保鏢遲遲不掛電話,厲仲謀問:“還有事?”
“是關于吳小姐的,”一般情況下,只有厲仲謀主動問起,保鏢才會提及,因而此時保鏢也有些猶豫,“她出了……”
“她的事我不需要知道!眳栔僦\掛斷電話。
厲仲謀回到室內繼續(xù)會晤,史密夫看他桌上童童的照片,直夸孩子可愛。
這比任何恭維之詞更令這位父親開懷。
晚上有商盟的酒會,厲氏派發(fā)邀請函,邀請城中名流。
所有人都以為厲仲謀的女伴定是那千篇一律的張曼迪,卻不料這一回,是李家小姐挽著他的胳膊出現(xiàn)在會場。
這倒令許多人意外,厲仲謀歷來不喜歡千金小姐的做派,女友名單中也從不見富家女的名諱。
這一回,名媛出場,雖比不上那女明星亮煞眼球,但也賞心悅目,想來這一段插曲,近日又要成為名媛圈子里的消遣談資。
李小姐陪著他敬酒敬了一輪,被腳下高跟鞋累著,厲仲謀將他帶到沙發(fā)旁,請她歇歇。
看似展現(xiàn)紳士風度,實則不過是撇下了她,到清凈處去給兒子打電話。
厲仲謀聲音柔和:“明天就接你到這邊的家里來,好不好?”
不料孩子聽言,竟戚戚哭了出來。
抱著話機哭了好一會才止歇。
孩子之前哭的閉住了氣,此時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惹媽咪,生氣了……她現(xiàn),現(xiàn)在還沒有回家……”
無愛承歡(小說版戀戀不忘)20
厲仲謀直接從酒會現(xiàn)場趕到吳家,童童來開門,眼淚鼻涕都還掛在臉上。
他抱起他往里走,童童乖乖貼在厲仲謀肩頭,嫩藕似的胳膊環(huán)住厲仲謀脖頸。
這么近看,孩子長得像極了他,但眼睛像媽媽,眼仁透亮,水汽氤氳,淚眼婆娑兩相望,看的人心疼。
轉念想一想,處心積慮的母親與天真無邪的孩子,怎會相像?
厲仲謀取紙巾為童童擦鼻涕,孩子就著他的手擤了擤,心情依舊不見好。
停好車隨后上樓來的林建岳,按著老板吩咐,替童童收拾好行李。
童童看著林建岳兩手提著他的東西出來,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厲仲謀對他說:“今晚住到爹地那里去好不好?”
童童松開環(huán)住厲仲謀頸項的雙手,哭喪著挪到另一邊去!拔乙葖屵!”
“不想跟爹地一起住嗎?”
童童忙著抬胳膊擦淚,沒聽清,厲仲謀拿孩子沒辦法,“我找到她以后,一定帶她去見你!
童童吸吸鼻子,鼻頭通紅,有些不信,“真的?”
林建岳這一個月來練就一身哄孩子的本領,湊過去幫腔自己。
好不容易勸動童童,林建岳坐配司機的車,陪童童先回厲宅。厲仲謀自行駕車跟在后頭,剛拐上交流道,手機響,他接起來:“找到了?”
對方報了醫(yī)院地址,厲仲謀掛斷,轉向對面車道,加速,平穩(wěn)飛快趕去。
……
護士稱過了探視時間,不能進去,原本立場堅定,但仔細看了眼面前這個教養(yǎng)良好、面色英俊的男人后,即刻一愣。
她認出厲仲謀,慌忙依言放行。
厲仲謀推門進去,燈暗著,床上躺著的正是吳桐,窗簾也合著。
走近看,她左腿打著石膏纏著繃帶,醫(yī)療架支撐著,臉上倒沒有傷,面色溫和似水,睡得很熟。
厲仲謀抬腕看表,不知這女人什么時候會醒。
坐到角落沙發(fā)里等。
這幾天忙,他也疲憊不堪,闔上眼假寐。
夜沉如水,時空幾欲被拉成靜止,有摩挲聲傳來,厲仲謀睜開眼睛,見吳桐正從床上坐起。
厲仲謀無聲坐于角落,靜觀其變。
吳桐摸到床頭的手機看時間,已經這么晚了。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左腳從醫(yī)療架上抽出,試著單腳夠著鞋子,卻一下子就歪在地上,連帶整個人跌坐下去。
鉆心的疼痛襲來,她嘗試撐著床架站起來,去按看護鈴。
沒挪動幾步,已經疼的受不了,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歇。
厲仲謀仿佛正看著一出沉默劇,這個女人與她自己,上演倔強的對手戲,片刻后,聽見她對自己說:“吳桐,你可以的……”
逞強成這樣,又何必?
吳桐試著再挪動腳步,這時,角落傳出吱呀聲。
她驚得回頭,手一脫力,又重重摔了一記,可她已經看見,那個隱藏在暗處的身影。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出角落,仿佛黑暗中的幽靈,眼底晦暗,嘴唇緊抿,臉也有一半隱在陰暗中,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來到她的眼前。
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卻忽然,彎下身來打橫抱起她。
把她抱回病床上,替她按下護士鈴。
……
所以情緒都壓在喉頭,吳桐心潮翻涌,原來他早在角落里將她的舉動看了個清,卻是不到最后關頭不現(xiàn)身。
他到底有多厭棄她?
可……
如果真是厭棄,又怎會至今雙手還放在她身上,未收回?
值班醫(yī)生檢查她的狀況,并無大礙,但是建議留院觀察一晚,厲仲謀若有所思:“可不可以現(xiàn)在走?如果有什么事,家庭醫(yī)生可以應付!
家庭醫(yī)生?誰的家?
醫(yī)生已經恭敬笑言:“當然可以,厲先生請便!
吳桐掙扎著要坐起,“不必麻煩了,我——”
厲仲謀只是冷笑:“這家醫(yī)院歸我投資規(guī)劃的醫(yī)保體系管轄,你覺得住著我捐贈的病房,有資格說這話?
吳桐冷眼瞥過,那醫(yī)生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是啊,他厲仲謀可是出了名的慈善家!
可把人往死里整的時候,也不見他手軟。
“是向他們要一張輪椅,還是,由我代勞?”
她心有郁結,不肯就范。
想一想,再不征求她意見,厲仲謀再度打橫抱起她。
她不肯配合,拒絕他的貼近,掙扎卻掙脫不了。厲仲謀低頭警告:“不想摔下去就別亂動。童童還在家等你!
童童……
她漸漸放棄了掙扎。
厲仲謀把她弄進副駕駛座,探進車廂的半個身子還未撤出,她一低頭——
他精短的頭發(fā),硬朗的脖頸線條。她還嗅到他的氣味,煙草,酒,甚至香水味……
厲仲謀抬頭,這種契合的角度——
夜色惑人。
……
是她先別開臉去,還是他先退出起身?沒人去計較這個問題,厲仲謀關上副駕的門,隔絕一切。
繞到駕駛座,車開出停車場。
一路而去,厲仲謀專注前路。她透過后照鏡窺看。他肯帶他去見童童,那是否意味著,此刻的他,對她,會仁慈些?
“別告訴童童我們之間的協(xié)議!
厲仲謀一貫的波瀾不驚,“今天下午你談的條件里沒有這條!
奢望他能仁慈?
吳桐已經認識到這個想法有多愚蠢。偏偏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方法——“請你,起碼給我留點做母親的尊嚴。”
“……”
“你也是被母親獨自帶大的,為什么就不能設身處地為別人想想?”
“剎——吱——”
車子在尖銳的摩擦聲下倏然急剎,吳桐被安全帶勒地生疼,還沒晃過神來,厲仲謀的身影迅速籠罩下來。
吳桐被他逼到車角落,進與退,都不得。
原本的怒意定格在這一瞬,這樣如花瓣一般的嘴唇——
厲仲謀視線聚焦那一抹艷色頗久,方收回他的羽翼。不再迫著她,重新啟動車子,忘了原本要說的話。
車速快到邁值幾欲破表,車外頭風聲嚯嚯,引擎低吼。
吳桐緊摟安全帶。
他頭也沒回:“不要以為你有什么特別,我讓步,不過因為你是他母親!
真是道貌岸然,不禁嗤笑:“你也知道我是他的母親?”
“你再說半個字,我就把你……”厲仲謀咬牙,聲音越發(fā)低,“……扔、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