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承歡(小說版戀戀不忘)09
吳桐拿著酒杯上天臺,至于那什么所謂“非常手段”,向大律師沒說何時給她答案,她只能等。
天臺寬闊,無遮無攔。夜風吹亂頭發(fā),也吹亂泳池的波面皺褶。泳池旁有侍者送酒,送茶水。
在香港這個花花世界,多的是跟紅頂白、趨炎附勢之徒。有人肯包下整個頂層和天臺來辦派對,也不稀奇。
有些無聊,便躲在這一隅數(shù)名人。
那個……誰誰誰家的千金。那個……某某名媛,坊間傳言的某人的姘頭。
她又向侍者要了一杯,喝的有點上癮了。
生下童童后她有段時間酗酒,明知不可以這么渾渾噩噩,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腦子,每天就想著要麻痹,麻痹。
這么過了幾個月,兒子都會開口叫“媽咪”了,在童童懵懂無知的目光下,她頓時覺得,無地自容。
那之后才開始乖乖去看心理醫(yī)生,精神漸好,酒也是在那段時間慢慢戒掉。
有人輕拍她的肩頭。
回頭看,向佐。
她沖他微笑,向佐一愣,仔細觀察她的臉:“喝了不少吧?”
吳桐用力揉揉眼睛,“還很清醒。說吧,什么非常手段?”
向佐肅然,沉默片刻,仿佛有些掙扎,吳桐見他很明顯深呼吸了一下,繼而聽見他說:“就說你們發(fā)生關系的那一晚,你是被□的。”
吳桐呆住。半天,驀地笑出聲來,“神經!”
罵完這句就走,可是走的不順,趔趄的步態(tài)看的向佐不放心,趕緊過去攙她,手一碰到她,她就尖叫:“放開我!”
向佐被她喝住,手背輕易地被她揮開,她重心不穩(wěn),猛地撞翻端盤的侍應生,一頭栽進了泳池。
冰涼水霧瞬間從四面八方襲近,無孔不入。四月天的水,不是起碼該有些溫度的么?
怎么還這么……
冷……
水并不深,吳桐沒有摔傷,只是渾身濕透。發(fā)絲滴下的水流過眼睛,在下巴上交匯成溪流,她視線模糊,隱約看到一個人蹲在泳池邊,朝她伸出救援的手。
那樣平靜的、面無表情的臉。
她恨他。
恨他的冷漠,恨他亙久未變的波瀾不驚——
向佐一怔。他以為自己看錯,這個女人,這種眼神,似乎在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他伸向她的手此時被她握住。
他此時只有一個感覺:她的手很冷。
不料她忽然間用勁一扯,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向佐整個人被她拽進水里。
這邊動靜鬧得太大,吳桐爬上岸時周圍已聚集一圈看熱鬧的人。
張曼迪也在其中。
她看了看吳桐,神色不明。隨后繞過她去拉向佐。
岸上的吳桐,水里的向佐,彼此角色顛倒、置換,向佐不知哪里得罪這個女人,冷著張臉爬上岸。
經理連聲抱歉,在場都是貴客,誰都不能怠慢,“兩位的衣服可以拿去干洗,很快就……”
吳桐搖頭,轉身就走,走出眾人視線焦點。
向佐在身后低喊,有些焦急,“你這樣怎么回去?”
她沒有理他。
向佐站在原地,告訴自己,冷靜;仡檸资耆松,還從沒有哪個女人有本事氣得他想要跳腳。
吳桐出了酒店,在路邊等車。
夜風一吹,清醒很多。
她在風中瑟瑟發(fā)抖,頭發(fā)滴水。濕透的洋裝貼在身上,馬路上車燈一照,即刻曲線畢露。
抱著胳膊,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
一輛敞篷車按著喇叭停在她面前。
探出個腦袋,登徒浪子的表情,車燈大亮的狀況下將吳桐身體上下看了一輪。
“Hello……”這人正要開口說話,吳桐扭頭就走。
車子在后面跟著,吳桐走快,它就加速,她走慢,它就減速,車里的人沖她吹口哨。
吳桐頭也不回,咬著牙齒捏著拳頭。今晚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她拐上另一條道,后面半天沒了動靜,吳桐以為終于擺脫,卻不料忽然又是“滴——!”的一陣喇叭聲。
生可忍孰不可忍,她站定,回頭,想都沒想,比中指——
吳桐一愣。
車內兩人也都是一愣。
林建岳反應過來,咋咋舌,看看旁側一臉陰沉的厲仲謀:“其實,如果一位美人對我比中指,我會對她說——”
“……”
“我會說,”林建岳迎接上厲仲謀看似慵懶實則黑穹的目光,“Come on,fuck me baby.”
“建岳!
“嗯?”
“閉嘴。”
以厲仲謀平時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此刻他嘴唇微微抿緊,已是被氣得不輕的表現(xiàn)。
能激怒厲仲謀,實在是功勛一件,林建岳輕笑,腹非心謗:可算報了3年年假之仇。
吳桐好不容易從窘迫中抽神,停在車道上的不是剛才窮追不舍的敞篷跑車。
擋風玻璃反著光,看不清車內情景。
她尷尬地只想逃。即刻疾走,踩著高跟鞋,震得腳踝有些疼。
沒走幾步,身后傳來開門聲,以及,一個男人的聲音:“吳小姐。”
這聲音她熟悉。
心里“咯噔”一聲,吳桐回頭看。
林建岳站在敞開的車門邊,職業(yè)性微笑:“厲先生請您上車!彼贿呎f著,后座車窗一邊緩緩降下。
厲仲謀露了臉,沒有表情,客套地朝吳桐頷首。
厲仲謀這一年來,唯一跳出他掌控的幾件事,都與這個女人有關:童童的存在;在路邊見到的這個衣不蔽體的女人會是她;在請她上車后,這個女人朝他冷笑半聲,調頭就走。
她想穿著這一身半透明濕衣閑晃到什么時候?林建岳吃了這女人的冷臉,面子上也掛不住,站在車邊,有些無所適從。
厲仲謀斂去一絲慍怒,要他親自去請是不是?
好!
厲仲謀開門下車。這女人穿著能摔死人的高跟鞋,走得倒是很快。他快步追上,“不要任性。上車。”
她淺笑,一派聲色凌然:“厲先生,我想我們不熟。我沒有上陌生男人車的習慣!
厲仲謀猜不透這女人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藥一樣。更猜不透,自己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要對她的窘境視而不見,他做不到。
他脫下外套披上她肩膀。吳桐有些抗拒,他的手索性按在她肩頭上,不準她亂動。
為她搭上外套。
上下打量一下她,她身材嬌俏,罩在他寬大的西裝下,該遮住的地方都遮了個嚴實。
“自己小心點!
她不搭理他,他就不放開她的肩膀。吳桐無奈之下輕輕點頭,隨后便感覺到雙肩一松——
他松開她,走回車邊。
吳桐看到他背影,有短暫時間的怔忪,低了低頭,之后也轉身,朝反方向離開。
厲仲謀停下腳步,背影僵住。頓住片刻,突然調頭,有些急切的腳步朝她靠近。
吳桐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然間拽住。
厲仲謀攥著她的胳膊,拖拉著靠近車子。
“厲先生!”
厲仲謀似乎沒聽見,一意孤行,把這個女人塞進后座,隨后也坐進去。
林建岳不明就里,“不去接Mandy小姐了?”
“開車!
吳桐聽見的是這個男人沒有起伏的聲音,林建岳看見的是這個男人緊抿的嘴唇,還有緊繃的眉心。
自厲仲謀從吳家出來后,情況就有些不對,哪里不對?林建岳也說不上來。
林建岳坐在副駕駛位,不禁多看吳桐兩眼。這女人,不簡單。
司機剛送了童童回家,知道吳家的地址。
再沒有比車廂里的沉默更壓抑人心的了,吳桐一瞬不瞬地看著窗外,努力忽略旁坐這個人的存在。
反抗不了他,她起碼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對他不理不睬。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
吳桐下車后,厲仲謀視線投出窗外,看著這個女人正走遠的背影。
她一定有一雙巧手,否則那本剪報,不會那么精致……
車子剛重新啟動,厲仲謀突然說:“等等!
老宋猛一拉手剎,車子還沒停穩(wěn),厲仲謀已下車。這回她走得慢,他很快就趕上。
厲仲謀聽見自己問她:“童童睡了么?”
夜色下,誰的心,受了蠱惑?
無愛承歡(小說版戀戀不忘)10
吳桐從未見過這個男人這種表情,他的臉上漾著隱約的謙和,整個人,夜色下變得溫柔。
肯定是錯覺——
連夜色都突然變得不真實了,怎么可能不是錯覺?
“他睡了!眳峭┡ゎ^就走,踏上臺階,快進公寓樓,卻硬生生停住腳步。
該死的——
吳桐也不知要咒罵誰,她一步步走回去,“童童明天沒課,可能會睡得晚一點!
她雖去而復返,說話依舊刻板,彼此也沒多做交談,一前一后進公寓。
一小時前明明還和兒子待在一起,厲仲謀也不知自己的違心從何而來。
事情就這樣,悄無聲息,跳脫出他的掌控。
乘電梯,進門——
剛一開門,一股焦糊味便竄過來。
還有孩子的尖叫聲!
吳桐耳膜一刺,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她趕緊奔過去,兩個孩子堵在廚房門口,里面火勢旺,爐灶上高竄著火苗。
露絲瑪麗正試著熄滅爐灶,沒撲滅不說,反而更加手忙腳亂。
童童聽見開門聲,一回頭見到吳桐就指著爐灶求救:“媽咪!媽咪那里!”
吳桐奔過去,手剛碰著開關,忽的火焰一竄,火光向她撲了過來。
就聽到身后童童和張翰可齊齊“呀!”地尖叫一聲,吳桐條件反射抬手要護住自己的臉。
動作再快也不及火焰竄起的速度,可另一個人的速度倒是比烈焰快。
這一秒,一雙手護在了她的臉上。下一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火勢“噌”地被滅了氣焰。
整個過程太快,吳桐都沒來得及看。
再定睛一瞧,濕透的桌巾正悶悶蓋在燃氣灶上,滋滋冒著煙。
然后吳桐才意識到,自己正被緊緊擁在某個人懷里。
很緊,也很近。
吳桐微一偏頭,就看到一張清雋的面孔,側臉對著她,他的手還護在她的臉上。
而她,整個人,整個身體,幾乎是扣在他胸口,他每一次呼吸起伏,都震得她生疼。
厲仲謀也偏頭看了她一眼,愣了下,眼中閃過什么,迅速放開她。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手背燙傷,整個指關節(jié)都熱辣辣地燒。疼痛中他有些晃神,記憶像一卷刻錄膠帶,擲地有聲地回轉,回到方才那一幕。
在他懷里,那么柔軟的一枚,像是不屬于他的東西,他搶過來抱了一般。
竟隱隱生出一絲罪惡感。
“你手沒事吧?”女人柔軟的手伴隨著急切的聲音而來,柔韌的指尖拉起他的指頭。
她在仔細查看他的傷,表情,像是在心疼。
古怪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厲仲謀皺眉,輕輕巧巧拂開她的手。
吳桐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好半天才記得收回。
她的關心對他來說,確實不值一錢——
不知該哭該笑,吳桐習慣性地逼自己不去多想,轉身揪出躲在角落的那兩個驚魂未定的小朋友。
上下檢查,沒有受傷。她舒一口氣的同時開口訓斥:“為什么玩火?!”
兩個孩子被吳桐的語氣生生喝住,身體明顯一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
我,是你和我媽咪玩火玩出來的?……
林建岳,看你做的好事。。
厲仲謀沉住氣,走過去,“不關孩子的事……”
他的手一放上這女人的肩頭便后悔了。她回眸看他,目露抗拒。厲仲謀悄然放開,轉而對童童柔聲細語:“這么做很危險,下次不要了。”
他捏一捏童童鼻尖。孩子皺了下鼻子,看看厲仲謀,又偏頭看吳桐,驀地咧開嘴笑,十分得意。
吳桐看不懂兒子,看著厲仲謀燙紅的手背,腦子里又只剩下關切。
怪只怪,這顆心,不爭氣。
露絲瑪麗抽噎著,嘰里咕嚕地解釋,吳桐也沒力氣對她發(fā)脾氣。
遇見一個人,低到塵埃里,再沒有翻身余地——她還一直一廂情愿地以為,自己早已走出來。
童童屁顛顛跑去翻柜子找醫(yī)藥箱。厲仲謀見兒子送來燙傷藥膏,會心一笑,吻一吻孩子潤潤的臉頰。
童童回頭看一眼吳桐,沒有得到反對,安下心來為厲仲謀擦藥。
畢竟是小孩子,下手不知輕重,吳桐見厲仲謀冷汗都流下來,可這男人一聲都不肯吭,童童問:“痛不痛?”他還直搖頭。
自作孽不可活,童童手上動作又加了幾分力,厲仲謀終于“嘶——”地倒抽口涼氣。
他這一聲,嚇得童童立即攤開手,不敢再碰。童童歪著頭想了想,突然扭頭招呼吳桐過去:“媽咪,幫他吹一吹吧!
還不忘向厲仲謀解釋,“吹一吹就不痛了,很靈的!
語氣之肯定,連吳桐聽了都差點要信以為真。厲仲謀竟也不反對,只淡淡瞅著她,像在等她繼續(xù)。
他眼中漾著某種情緒,像是要抗拒,又像是要靠近,看得吳桐渾身緊張。
兩個大人神情嚴肅,兩個孩子卻躲在一旁偷笑。
她得找些事情來做,總之不再待在這個男人面前就好。
視線搜尋到捂著嘴笑的眼角彎彎的童童,還有瞪著大眼睛瞅著兩個大人的張翰可——“可可,阿姨送你回家!
張翰可眨巴眨巴眼睫,她家就在隔壁!可她還來不及說話,已經被被野蠻的大人拉住小手往門邊走。
童童這回學聰明了,吳桐沒回來,就一直緊攥著厲仲謀,絕不讓他走。露絲瑪麗怎么勸他去睡覺,都不依。
要不是露絲瑪麗那時候突然回來,打亂了他的計劃,爹地媽咪早就見面了!
吳桐刻意在張家待得忘了時間,許久后才在張?zhí)嵝严禄腥惑@覺時間已晚。之后道別回自家,一邊拿鑰匙,一邊揉著酸澀的脖頸。
剛進門,就與厲仲謀的視線撞個正著。
他怎么還沒走?
這個男人的目光,恍若有話要說。
但那只是一瞬,他從怔忪中回過神來,“太晚了,我不打擾了!
“……再,見。”
門還敞開著,吳桐往旁邊讓了讓。厲仲謀深深看她一眼,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緊抿著唇角,擦著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輕輕關上門。
等電梯的空擋,厲仲謀翻開手機,調出那一段自行錄制的視頻。
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的畫面,和他現(xiàn)在腦中的思緒一樣混亂。
厲仲謀太陽穴緊繃,不由自主關了視頻聲音。無聲之中,視頻里,火光躥升——
那是他當時在廚房拍攝下的起火場面,足夠指證吳桐在對孩子照顧上的失職。
然而他現(xiàn)在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段視頻了。
好半天,吳桐的腦子還陷在一片空白中,感覺到童童在搖著她的手臂,才醒過神來。
“媽咪,他還沒涂好燙傷膏……”童童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怕了,慌忙放開她的手,跑回自己房間,“我,我去睡了!”
大門側對電梯間,吳桐透過貓眼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廊外,厲仲謀在那里。
吳桐,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她對自己說。
手拿燙傷膏,吳桐鼓足勇氣開了門。
思緒混亂,她走得慢,最后腳步不受控地停在半路。
恰逢此時,她聽見厲仲謀的電話開始響。
來電鈴聲打斷厲仲謀思緒,他退出視頻,接電話。
那一頭是張曼迪,問他什么時候到。
厲仲謀捏一捏眉心,“有點事情要處理,沒辦法去接你!
“哦?是嗎?”張曼迪大概有點喝醉,回話慢了半拍,“那你忙吧!
“嗯,拜!
要掛機了,突然被張曼迪叫住,“Eric!”
“嗯?”
“I love you!”
她幾乎是在對著電話尖叫,聲音震耳,是真的醉了。
“……”
“……”
“Me t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