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十年第37節(jié):讓我們一起孤立無援
1997年是劉元事業(yè)最興旺的一年,他們公司在馬來西亞新建了一個生產基地,把他抽調過去干了三個月,劉元受命于危難之中,鞠躬盡瘁,奮勇向前,三個月里招聘了400多名員工,建立了全套的管理制度,還抓了一個賊。日本運來的生產設備有巨大的事故隱患,試生產不到兩小時,接口電纜就烤焦了,甑刂泵盎鸚牽劉元沒跟當地的皇軍商量,果斷地拉了電閘,連夜向日本總部匯報,要求立刻派工程師進廠檢修。事后劉元自己都有點后怕:如果他再多耽擱半分鐘,整套設備就要報廢,那可是幾百萬美元啊;貒,排行第二的日本老
板專程到深圳來看他,說我正在考慮如何獎勵你,旁邊的中國區(qū)總裁一個勁地對他眨眼,劉元笑笑不理,對老板鞠了個躬,說身為公司的一員,這都是應該做的,我不要任何獎勵
此老板經常跟日本皇太子打球,跟掌管金融財政的大藏省有很極深的淵源,他女朋友在中國期間一直帶著一副大墨鏡,打死都不肯摘,原來此人是個萬人景仰的大明星。劉元覲見時沒想到這個相貌猥瑣的老家伙有這么大的來頭,應對之處頗有失禮,但他明白一個道理:越是不要,得到的就越多,所謂“善用兵者隱其形,有而示之以無”,劉元沒讀過《孫子兵法》,這招卻也暗合了兵法的道理,叫作“要而示之以不要”
一個月后,公司在上梅林為他買了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沒有按揭,一次性付清,花了將近60萬。搬家那天可謂是三喜臨門,升官、置業(yè),性病也治好了,洗澡時劉元搓著自己的身體長嘆,想我現在比99%的中國人都過得好,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啊
劉元至今也不知道是誰把性病傳給他的,他那段時間找了不下20個姑娘,想起來每一個都頗為可疑。到1996年,嫖客劉元對他的皮肉生涯已漸生厭倦,這事費錢勞力又傷身,嚴重不符合經濟原則。當熱情一瀉如注,無邊的空虛潮涌而來,四壁冰冷,燈光黯淡,多年前那張年輕而純潔的臉就會沿時光飄飄而來,在身邊忽遠忽近地問:這是你嗎,劉元,這是你嗎?
此種孤獨不可言說
親愛的
執(zhí)此冰冷之手
讓我們一起孤立無援
……
這是校園詩人劉元一生中惟一發(fā)表過的詩,寫于1989年秋天,名字叫《雨水飄落》。14年后,他在陽光酒店二樓的餐廳里對我說:其實沒有哪只手可以握一輩子,是不是?過了一會兒,他凄然一笑,說你不要把我寫一個好人,你寫肖然吧,“他已經死了!
他那時剛剛離了婚
劉元從馬來西亞回國的時候,肖然正在發(fā)動他的第一次夏季攻勢,“伊能凈”在中央一套日夜不停地轟炸,各地的訂單像雪片一樣飛來,每個人都在加班,周振興連續(xù)面試了17個小時,招了27名銷售員,每人發(fā)一萬塊錢,日夜兼程奔赴全國各地。那時候君達公司還沒有自己的工廠,肖然找陸錫明談了三天,總算暫時解決了生產問題,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他以成本價的雙倍收購安爾雅生產的香皂,每次發(fā)貨再多付總價10%的運費,光這兩項,陸錫明一年就可以賺幾百萬
所謂生意,其實就這么簡單。到6月30號截止,伊能凈共銷售回款2400萬,除去300萬生產運輸成本,540萬的廣告,200多萬的其他費用,還有一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工資和稅款,肖然至少賺了1000萬。周振興說,老板,你該考慮兩件事了:第一,建個工廠,不解決生產問題,我們就永遠受制于陸錫明;第二,買輛車吧,你是千萬富翁了,再坐出租車就太不像話了
肖然的第一輛奔馳是老款的SEL560,車開到家的時候,他和韓靈都很興奮,這可是奔馳啊,兩年之前,兩個人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肖然剛領牌,不敢開快,以每小時六公里的速度開到南海酒店,花700多吃了頓燭光晚餐,然后一直兜風到上海賓館,韓靈看了一路,笑了一路,笑得肖然柔情發(fā)作,探過身去在她臉上梆地親了一下,韓靈幸福得差點昏死過去。
相愛十年第38節(jié):惟一的英雄年代
黃昏時陳喜歡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看夕陽西下,夜鳥盤旋,校園里漂浮著一層玫瑰色的霧氣。電影要開場了,情侶們手拉手走進禮堂,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又抱又啃;舞廳里音樂響起來了,女寢樓下站滿了衣冠楚楚的男士,有的焦燥不安,有的故作瀟灑,年輕的心中激情飛揚。溫馨而朦朧的夜色里,愛情就像環(huán)繞周遭的空氣,無處不在,隨時可能發(fā)生。而陳卻總是一個人坐在那里,眼前人影舞動,草長花開,指縫里煙頭一明一滅地閃著,像天空最遠處的星光。坐得夠了,他拍拍站起來,踩著自己的影子往回走,路燈柔和地照
下來,他臉上表情幸福而又迷惘
你挺勇敢的。孫玉梅走進204,打量了一下臟乎乎的四壁,一臉溫柔地對陳說
陳不好意思了,扯過一件臟衣服擦了擦凳子,結結巴巴地說:“孫玉梅,你坐你坐你請坐。”嘴像漏了一樣。鄧輝憋不住,趴在上鋪嗤地笑了一聲,笑得陳滿臉通紅,像被誰扇了一耳光
孫玉梅笑吟吟地看著他,陳手足無措,腦袋像被泥巴糊住了,一句話也想不出來。過了半天,孫玉梅站起來,說我住316,你有空來找我玩兒吧,都是河北老鄉(xiāng),咱們可連話都沒說過呢
那是1989年,陳一生中惟一的英雄年代。七年之后,他像個童男子一樣扭扭怩怩地問:“我當初要是勇敢一點,你會怎么樣?”孫玉梅舔了舔嬌艷欲滴的雙唇,不屑地斜著眼看他,陳趕緊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問,就是問問。孫玉梅笑了,用腿碰碰他的膝蓋,落落大方地建議:“,我們上床吧!
陳立時傻了,像根樁子一樣戳在那里,心中雷聲滾滾轟響
那時黃振宗快一歲了,爬得飛快,一見到他媽就咩咩地叫,像只沒毛的小羊羔。黃蕓蕓逗他:“說,你是媽咪的小狗狗”,小狗狗跟著學:“狗——狗——”黃蕓蕓樂不可支,操一口蹩腳的洋涇浜國語繼續(xù)教育:“說爸爸,爸爸是個大學生!”小狗狗不學了,四手四腳地爬開,黃蕓蕓顛顛地跑過去,一把將他抱起來,小狗狗舞動著兩條肉乎乎的小胳膊,抓得她頭如雞窩
你如果不高興,就讓他跟你姓吧,黃蕓蕓說
陳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呼地把兒子舉到頭頂,黃振宗五肢抖動,在空中哈哈大笑。陳用額頭碰了一下他的小雞雞,說給爸爸香一個,黃振宗乖巧地嘟起嘴,在他臉上“奔兒”親了一下,陳笑了,踮起腳,像跳芭蕾一樣轉了個圈,看見黃蕓蕓斜靠在門上,說你玩女人我不管,但別忘了,她笨拙地笑了一下,“咱們有個兒子!
黃振宗周歲那天,黃村長仁發(fā)在華海大酒樓擺了四十多桌,黃蕓蕓的姐姐姐夫、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紅包收了滿滿一籮筐。酒過三巡菜到王八,黃仁發(fā)抱著孫子舉行抓周儀式,一片歡聲笑語之中,只見黃振宗雙管齊下,左手捉住一張百元大鈔,右手抄起一朵塑料花,在他爺爺懷里又跳又蹦,笑得嘎吱有聲。黃仁發(fā)樂得臉上老皮脫落,陳在臺下笑得也是雙眼一線,想這小子是個人才,又好錢又好色,不愧我的種。正美著呢,褲袋里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起來,一座的目光都注視著他。陳走到門口喂了兩聲,沒有回音,正想掛機,聽見孫玉梅像嘆息一樣問他:“你在哪里?我想你。”這時滿堂彩聲,人人開懷大笑,陳回過頭來,看見黃蕓蕓正半笑不笑地望著他,小眼睛里光芒閃爍,似有深意。陳掛上電話,默默地往回走,笑聲更響了,包間里聲浪震天,一片歡聲笑語之中,陳忽然悄無聲息地抖了一下
我愛你,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孫玉梅摸摸他的臉,清亮的月光下,她像天使一樣美麗。陳閉上眼,聽見她憐惜地說,“孩子”,她說,“可憐的孩子,別難過了,這是我們的命啊!
那是1997年6月,小梅沙。月亮滑進云層,海面上波光閃爍。一片靜謐之中,陳忽然翻身而起,一把將孫玉梅摟過來,像老虎一樣在她臉上又咬又啃?兄兄铝脸鰜砹,孫玉梅睜開眼,看見一滴眼淚正慢慢地從陳臉上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