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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啟正再次外出會客,我窩在房間的沙發(fā)里看電視,看著看著睡著了。
臉頰上有麻麻癢癢的感覺,生生將我從夢里驚醒,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拂開,觸到了一張臉,眼一睜,他就在我面前,用下巴的胡茬蹭我的鼻頭,帶著濃濃的酒味和煙味,但表情卻出奇地愉快。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件事我擺平了!币娢倚褋恚詭d奮地說。
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很高興,忙問:“真的嗎?完全解決了嗎?”
他一邊點頭,一邊湊上來吻我的臉。
“會怎么處理?刑事部分也不追究了嗎?”我推開他,認(rèn)真地追問。
他表情賴賴地又壓過來:“告訴你解決了,就別問了,F(xiàn)在……我可不是你的當(dāng)事人!
“稅款總是要補(bǔ)的吧?做假帳也可以不管了嗎?……”我還在問著,他卻用力將我抱起,走進(jìn)了臥房。
兩個人一同摔進(jìn)了柔軟的席夢思里,我的職業(yè)精神被摔得無影無蹤。很久沒有見到他如此輕松的表情,我伸手呵他的癢,他笑得像個孩子,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和那個可愛的酒窩。
我突然欲望爆棚,竟一用力,返身將他壓住。他很驚訝,瞪眼看我。我不懷好意的詭笑:“老實交待,今晚找的是男還是女?用的是金錢還是美色?”
“報告,今晚上半場見的是男人,用的是金錢。”他笑笑地答,雙臂稍加使勁,將我摟入懷中:“現(xiàn)在進(jìn)入下半場,開始動用美色……”
我們以加倍的快樂結(jié)束了在北京的最后一個夜晚。
第二天,國慶長假的最后一天,兩人坐飛機(jī)返程。一路上,談笑風(fēng)生,他與我說起國外讀書時的趣事,竟逗到我前仰后合。
“我從不知道,你還會說笑話!蔽覔嶂品Q贊。
“我除了有錢以外,優(yōu)點還很多呢,你慢慢發(fā)現(xiàn)吧!彼靡獾鼗卮。
飛機(jī)落地,兩人起身,他隨手開機(jī),旋即鈴聲乍響。
他走在我前面幾步,接通電話,低聲與人交談起來,說著說著,腳步慢了下來,最后,干脆停在了過道里。
“發(fā)生什么事?”我敏感地問。
他眉頭緊皺,頗顯為難,躊躇許久后方道:“心遙昨晚過來了,現(xiàn)在正在接機(jī)口!
我心往下一墜,空蕩蕩的,只覺張皇失措。他望著我,也是滿臉的愧疚難當(dāng)。
但我馬上就緩過神來,鎮(zhèn)靜地對他說:“那你先出去吧,我等你們走了之后,再過去。”
他扶住我的肩:“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來,我并沒有通知她!
“沒關(guān)系,反正出了機(jī)場,也是各走各的!蔽颐鎺⑿。
“傅哥的車會留在停車場等你!
“不用,我自己坐大巴走!
“聽話,好嗎?”他溫柔地堅持說。
我只好點點頭。
他將我摟在肩頭,輕輕拍了拍,好似安慰,然后轉(zhuǎn)身向下行的自動扶梯走去。
我站在拐角的立柱后,盯著他的背影,只見他走出接機(jī)口,便立刻有一群人蜂擁而上,其中,一個嬌俏的身影,站得最近最親昵,林啟正低頭與她交談了幾句,相伴走出了機(jī)場,走出了我的視線。
多登對的夫妻倆,人海茫茫,也只有她,可以隨時隨地,不問理由和出處,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
現(xiàn)在仿佛有兩個我,一個,呆若木雞地站著,望著那個可愛的小女人,眼中滿是嫉妒的火光,另一個,則站在一旁,發(fā)出冷冷的嘲笑,真是活該,做妾就是做妾,是你自己選的路,到頭來也只能躲躲藏藏……
拖著行李箱,走出機(jī)場,遠(yuǎn)遠(yuǎn)看見傅哥的車停在路邊,我連忙偷偷走開,跑到旁邊的巴士站,上了機(jī)場大巴。
雖然下了狠心在做那個見不得光的女人,但并不代表我必須接受他的所有安排,前面是他明修棧道,后面輪到我來暗渡陳倉,我才不要這樣!只要不在他身邊,我就應(yīng)該是自由的。
大巴開上高速路,我想著要給傅哥打個電話,不論如何,沒必要令他傻等,伸手進(jìn)皮包里去找手機(jī),摸著摸著,突然在大大小小的雜物中觸到了一個異物,掏出一看,竟是那個在北京開了票而沒有付款的鉆石項鏈。
我將項鏈握在手中,一時驚詫,燦爛的陽光透過車窗投射在它身上,使它顯得璀璨奪目,鄰座的女士不禁出聲贊嘆:“天啊,真漂亮!”
我有些尷尬,忙干笑兩聲說:“是假的,很像真的哦!
“這是假的?”那女的一聽這話,居然從我手中將項鏈抽過去,仔細(xì)端詳:“和真的一樣,在哪里買的?我也去買一條。”
“朋友送的。”我趕忙將項鏈拿回,放進(jìn)包里,眼望窗外,不再與她討論。
她兀自在感嘆:“現(xiàn)在的假首飾,真是做得好……”
我這輩子戴過的最好的首飾,是與左輝結(jié)婚時花一千多塊買來的白金戒指,離婚之后,就關(guān)進(jìn)了抽屜里。如今,卻有一條26萬的項鏈,鑲滿了大大小小的鉆石,靜靜地躺在我的包中,當(dāng)時開出那張票來,只是為了賭氣花錢,并不是真正想要擁有,他悄悄買來,一定以為,可以換我一個驚喜。
不過,很可惜,我完全沒有開心的感覺,相反,只覺得荒唐可笑。這樣一條鉆石項鏈,合該是富家小姐,穿梭于衣香鬢影的舞會中,在性感的晚禮服擠出的乳溝上,炫耀的玩意兒,與我有什么相干?我拿來又有何用?
想想真是讓人沮喪,這樣的禮物,對我而言,已是高攀,更何況,那送出禮物的人。
下了機(jī)場大巴,拎著包,我心驚膽戰(zhàn),看著每個路人都好似搶劫犯,連忙就近找了個銀行,租了個保險箱,將項鏈連同那張信用卡,一并存好,這才安下心來。
他的電話至,背景照舊極安靜:“你還在機(jī)場嗎?”
我驚覺自己被那條項鏈一打岔,完全忘了要給傅哥打電話:“對不起,我忘了告訴傅哥,我已經(jīng)坐大巴回來了!
“你怎么又是這樣,不是說好了嗎?”他的語氣有些不悅。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接!蔽乙膊皇救酢
許是心有歉意,他的語氣馬上緩和下來:“那我打電話讓傅哥回來,他還守在機(jī)場等你。剛才聽他說還沒接到你,我很擔(dān)心!
“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我又不是小孩。”
“對不起,心遙明天就會走,她是聽說我遇到了麻煩,所以過來看一下!彼_始解釋。
“是嗎?看來她挺關(guān)心你!蔽艺嬗憛捖牭剿@樣親切地喊著那個人的名字,但我力圖讓自己顯得豁達(dá)隨意。
他一時無言以對,半晌后方說:“我再與你聯(lián)系!
“好!蔽矣昧c頭,接著說:“那條項鏈,謝謝你。”
“沒什么,你喜歡就好。”他沒有表功,只是淡淡地回答。
與他說完再見,我合上電話,站在路邊,想攔下一部的士回家。但是,真不巧,每部車上都坐著人,一輛輛從我身邊疾馳而過。我耐心地站著,望著車子駛來的方向,心里對自己說:別著急,總會有的,總會輪到我的,再等等,再等等吧。
。ㄎ迨
好不容易攔上一部出租,回到家。打開門一看,房里一片狼籍,鄒天、鄒月、丁甲,還有那個新郎倌高展旗,居然湊成一堆在打麻將。
見到我,高展旗大叫:“美女,來來來,幫我摸兩把,這幾個小家伙都快把我榨干了!
“當(dāng)然是榨你,難不成你還贏他們的錢?”我反駁道。
“情場失意啊,為什么賭場上也會這么背?”他叼著煙,發(fā)出慘叫。
鄒天在旁邊做注解:“姐,高大哥被她老婆趕出來了!
“呵,這一天也來得太早了吧?”我幸災(zāi)樂禍地回答。
“不打了,不打了!备哒蛊彀雅埔环鳎骸白撸艺埬銈兂燥埲!
四個人一同下了樓,鄒天走在頭里,丁甲慢了半步,和鄒月并肩而行。而我,則與高展旗落在最后。
“那個男孩在追小月?”高展旗問我。
“別人都已經(jīng)是大學(xué)講師了,還什么男孩?”
“是嗎?失敬失敬。我還當(dāng)他和小天一樣,是研究生呢!
“覺得怎么樣,般配嗎?”
“不錯,可惜小月好像對他沒什么興趣!薄@家伙,倒是觀察仔細(xì)。
“女孩子害羞一點,可能沒表現(xiàn)出來罷了!蔽夜首鳂酚^。
“害羞和沒興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tài),聰明的男人一看就知道。”高展旗擺出專家派頭。
我斜眼打量他:“你別吹牛了,你看得出來,你老婆在蜜月里會把你趕出家門嗎?”
“NO!其實不是她趕我,是我自己趾高氣揚(yáng)走出來的。我跟你打賭,今晚她一定會打電話求我回家!
“這么有信心?”
“那當(dāng)然!而且我告訴你,今晚她不論怎么求我,我都不會回去!女人嘛,第一次吵架就要讓她嘗到厲害,體驗到危機(jī)感。”
我笑,無言。
“聽鄒天說你國慶節(jié)還要出差,老實交待,干什么去了?歐洲還是美洲?”他低聲湊在我耳邊問。
我趕緊推開他,緊張地看了看鄒月:“別瞎說,顧問單位有急事要處理!”
高展旗“嘿嘿”干笑。
我們在路邊的小店里,胡吃海喝了一頓。高展旗又提議去泡吧,他拍著胸脯說,我可以免單,不去白不去。
其實我并不喜歡那種喧鬧的場合,但是今晚,一個人呆著無異于煎熬。于是,大家又?jǐn)D進(jìn)了高展旗的馬自達(dá)里,來到了城中最火爆的一個慢搖吧。
酒吧內(nèi)音樂震耳欲聾,射燈光怪陸離,男男女女看起來表情恍惚。高展旗招來待者,熟稔地點了洋酒和小吃,而鄒月、鄒天和丁甲也都迅速地進(jìn)入角色,拿著色子嬉鬧起來。我打起精神,也投入了戰(zhàn)斗。
今天我的游戲水平超低,不停地被罰喝酒,兌了綠茶加了冰塊的帝王十二,喝起來確實味道不錯。
雖然在玩在鬧,我卻不忘將手機(jī)緊緊地握在手中,酒吧里太吵,根本不可能聽見鈴聲,只有握在手中,才不會錯過來電時的震動,但是,整個晚上,手機(jī)一直很安靜,安靜到讓我心煩意亂。
忽然間,我在人群中看到左輝向我們走過來!八趺磥砹?”巨大的音樂聲中,我湊到高展旗耳邊大聲問。
“你們都喝了一千多了!他這個稅老虎不來,我怎么免單?老板難道會賣我的帳?”高展旗同樣大聲地回答我。
“我來付就是了,何必找他,一千多就一千多!
高展旗向我豎起大拇指:“你真牛,有了靠山就是不同,下次再找你請客!”
我狠踢他,他只是傻笑。
這邊,左輝已走進(jìn)了我們的卡座,“還需不需要點其它東西?酒還要加嗎?”他避開我的目光,大聲地與高展旗交談。
高展旗指指我們幾個:“你問她們吧,一個個都是酒神。”
鄒天幾個熱情地與左輝打起招呼,“姐夫姐夫”地喊,喊得丁甲望著我,莫明其妙。
左輝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說:“還想要什么,隨便點,我已經(jīng)跟老板打過招呼了。”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因為我始終沉默的手機(jī),也許是因為那天晚上他說過的傷感的話,總之,我望著他,竟露出燦爛的笑容,點頭說“謝謝”。
他毫無防備,一時手足無措。
高展旗端過一杯酒:“來,來,來,兄弟,喝兩杯!
左輝接過酒一飲而盡,高展旗順勢將他讓座在我身邊。
正此時,手中的電話開始震動了,我滿心歡喜,一躍而起,向出口奔去。
出口處人來人往,同樣熱鬧非凡。手機(jī)上顯示出一個陌生的座機(jī)號碼,難道林啟正的手機(jī)也有沒電的時候?我不禁納悶。
剛才在音樂聲中練出的大嗓門一時半會兒降不下來,我大聲地對著電話里喊:“喂!”心里急不可耐地想要告訴他,今晚其實我過得有多快活。
但是,電話里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鄒律師!”
“哦……你好,哪位?”我趕緊把聲音調(diào)整為正常狀態(tài)。
“我是白麗啊!”
白麗?白麗?我在頭腦中緊急搜索,一時半會想不起是誰。
“我們家展旗和你在一起嗎?”幸好她馬上自報家門。
“在一起,不過現(xiàn)在他不在這里!蔽艺f話有些語無倫次:“你找他嗎?”
“是!打他的電話他不接,請你告訴他,讓他打電話回家,我有事找他!卑愒陔娫捓锸挚蜌獾匕萃。
“好的,好的,待會兒見到他,我就告訴他!蔽颐Σ坏卮饝(yīng)。
掛了電話,我沒有立刻返回,而是站在街邊,深深呼吸著夜晚清冷的空氣。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這么漫長的夜晚,林啟正居然都找不到一個給我打電話的空檔,他在干什么呢?我有些狹隘地浮想聯(lián)翩,心境復(fù)雜。
“怎么還不進(jìn)去?不想玩了?”有人在我身旁說話。我一扭頭,是左輝。
“高展旗呢?他老婆找他,打到我手機(jī)上了!
“已經(jīng)醉得差不多了,再三叮囑我,今晚要睡我家。”
“沒見過他這樣的,剛結(jié)婚就吵架,以后怎么過?”我感慨。
“各人有各人的過法,不吵架不見得就有幸福!弊筝x回應(yīng)了一句。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我們的從前,回眼望他,正與他眼神相碰。我并無甚感覺,他卻連忙把眼神移開,仿似觸動了心緒。
“左輝,你還是忘記以前的事,再去找個更適合你的人吧。”我良心發(fā)現(xiàn),誠摯地說。
他默不作聲,良久方道:“我始終擔(dān)心你,現(xiàn)在見你這樣,我更擔(dān)心!
“我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找到好的男人,自然會嫁掉!”我戲謔地說。
“如果你真的愛上了林啟正,你眼里怎么還會看上別的男人?可是,如果你真的愛上了林啟正,你又怎么才能把自己嫁掉?”左輝說得很慢,很中肯。
今夜我一定是極徬徨極迷茫吧,因為,我居然,開口與前夫討論起這個問題!安唤Y(jié)婚也可以啊,除了不結(jié)婚,其他的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吧?”
“怎么會沒有區(qū)別?心里是空的。鄒雨,這樣的愛,我試過,心里是空的!現(xiàn)在是秋天,還好,如果到了冬天,一陣風(fēng)吹過來,你會覺得那陣風(fēng)可以直接從你的身體穿過去。多少錢多少甜言蜜語都不頂用,每個人看你的眼神,都像是嘲笑!
聽到他的話,我有些不寒而栗,但我依舊嘴硬:“我不會這樣,我自己有本事賺錢,不需要靠他生活!”
“其實所謂名分,婚姻,說到底,無非就是為了爭個尊嚴(yán),給自己一個交代。尤其是你,鄒雨,你的性格一向磊落,女人中都少有,怎么過得了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
心事總是被他說中,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困惑,輕嘆一口氣說:“已經(jīng)開始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結(jié)束?如果可以離開他,其實是再好不過……”
“我知道,林啟正,畢竟不是尋常人。我也沒有什么好的建議,只能說,將來如果有機(jī)會走,就一定要走,不要留戀!你一定要記得給自己留有余地!”左輝的話里,充滿憐憫與擔(dān)憂,多么有趣的人生,不知從何時起,在感情的路上,我與他由敵人,變成了患難之交。
手機(jī)緊握在我的手心,依舊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