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ǘ澹
我進入大堂,傅哥在大廳供客人休息的沙發(fā)處向我招手。
“鄒律師,來,坐一會兒。林總待會應(yīng)該就會下來,晚上六點半還要陪客人吃飯呢!”
我遵命坐下。
“傅哥,林總是在樓上開會吧?”
“不是,他開始說去游泳,但已經(jīng)上去快三個鐘頭了,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游泳?!”
“對,林總經(jīng)常過來游泳,有益健康嘛!
“那你不一起去游一游?”
“呵呵,我可不會游!”傅哥憨厚地笑說。
正說著,我的電話響了,我一看,是林啟正的號碼,趕忙接通:“林總,您好。”
“有事嗎?”
“對,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向您匯報一下。”
“你上來吧,我在十九樓!
“好!蔽覓鞌嚯娫挕
傅哥望著我問:“林總讓你上去?”
我點頭:“說在十九樓!
“哦,還在游泳池那里!
我起身,傅哥忽在旁提醒:“鄒律師,今天小心一點,林總心情不太好!
“是嗎?他和江小姐吵架了?”我假裝無意地問了一下。
“江小姐早走了,是生意上的事,好象是走了一單大買賣。總之你小心為好。”
我說了聲謝謝,向電梯間走去。
站在電梯里,我暗下決心,辦完這件事之后,無論如何不在致林做了!無論如何不再和他見面了!
電梯安靜地升到了十九樓。我走出電梯,來到游泳池門口,準備推門進去,突然站出一個服務(wù)員攔住我:“對不起,小姐,今天下午游泳池不對外營業(yè)!
我很納悶:“可是,林總讓我到這里來?”
他馬上轉(zhuǎn)變口氣:“是林總請您來的嗎?那請進吧!”
原來游泳池都要獨享,真是太奢侈。
我推門走了進去,偌大的一池碧水,安靜地泛著粼粼波光,未見他的蹤影。我在四周搜尋,看到遠遠的靠窗的角落,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我朝他走去,只見他穿著件白色的裕袍,頭發(fā)濕漉漉地攏在腦后,坐在一把椅子上抽煙,地上散落著不少煙蒂,還有兩個空的可樂罐。他如此衣冠不整,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xù)走了過去。
我的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fā)出聲響,引他回頭。他拉過一張椅子,示意我坐下。
“什么事?”他問,態(tài)度很冷漠,與昨天判若兩人。
我把今天的事情詳細地向他復述了一遍,他一邊聽,一邊抽煙,煙霧繚繞在他的周圍,他的臉時時陷入了迷蒙中。
我說完后,他半晌沒有反應(yīng),然后說了一句:“你認為這件事應(yīng)該怎么處理?”
“這樣做是不對的,應(yīng)該趕快讓劉軍出來,讓承建商繼續(xù)讓他治病,妥善處理這件事!
“你也說過,這是劉軍和承建商之間的事,與我們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對此事的反應(yīng),比我想象的要冷淡很多。
“是的,從法律關(guān)系上來說是這樣,但是如果林總能夠出面協(xié)調(diào)一下,也許這個問題能得到很快的解決。”我誠懇地要求。
“有些事情不是能不能做,而是可不可以做,每年在我們公司開發(fā)的樓盤工地上摔傷摔死的民工起碼上百,如果我干預(yù)了這一個,其它的怎么辦?”
我急起來了:“但是,這件事畢竟有些不同,您親自到現(xiàn)場處理,也上了天臺,你也知道,是因為我承諾了要幫他打官司,他才愿意下來的,之所以這樣,也是……”我準備說,也是因為你。但是說了一半又吞回去了。
他回過頭來,看我一眼:“也是因為我?但我只是拜托你幫他弄下來,不要死在那里,就可以了!
“但是也不能把他關(guān)到瘋?cè)嗽豪锇。俊?/p>
“那有什么不好?吃穿不愁!
“林總,你怎么能這樣說?這樣太不盡人情了!”我有些責備的意味。
“有些事,不是我力所能及,我也沒辦法。”他把煙頭丟在地上,任由它繼續(xù)燃燒。
“怎么不是您力所能及,您只要打聲招呼,就可以做到!
“你太高估我了!彼恼Z氣很消沉。
他這樣說話,讓我心里氣不打一處來,我確實是高估了他的道德水平。于是我站起身說:“好吧,那就不麻煩您了,我先告辭了,我再通過別的途徑解決。”
我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忽然他在我身后說:“要不然,我們倆做個交易,你如果能幫我擺平稅務(wù)稽查處的左處長,讓他不要再來查致林的稅,我就幫你擺平承建商,讓他們乖乖地做好善后!
我回過身看他,他低頭正點燃一支煙。
“這關(guān)左輝什么事?再說,我也沒有這個本事!蔽翼斄嘶厝ァ
他扯著嘴角輕笑一聲:“所以,有些事,不是你能不能做,而是你可不可以做!
今天看樣子不是好日子,我從沒見過他用如此傲慢的態(tài)度與我對話,心里十分失望。
我繼續(xù)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他忽又說:“替我轉(zhuǎn)告左輝,要他不要太過分,到時候他想來求我就晚了!
他說這話,明擺著是招惹我。我忍住不滿,依然往前走。他接著又補充一句:“哪怕到時候是你來求我,也沒有用了!
我回身,我看見他眼里挑釁的目光,他不再是那個我曾經(jīng)認識的溫和的林啟正。
我沖過去,他沒有詫異,也許他在等著我的反擊。我沖到他面前說:“林啟正,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我永遠不會來求你,我也不會繼續(xù)在你的手下討飯吃,我真的很失望,我沒想到你是個這樣的人,唯利是圖,知法犯法,還惡意報復!”
他也逼近我,大聲說:“是啊,你才知道我不是好人嗎?你才知道我的教養(yǎng)都是假象嗎?你才知道我就是一個混身銅臭的商人嗎?如果我是個好人,我就不會偷稅漏稅,如果我是個好人,我就不會四處行賄,如果我是個好人,我就不會爭權(quán)奪利,如果我是個好人……”他的語調(diào)突然降低,他低頭看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句說:“我就不會一邊和江心遙討論終身大事,一邊還對你抱著非份之想……”
我被震住了。片刻后,我恨恨地說:“你真是無恥!”
他點頭:“是,我就是很無恥。鄒雨,你別太囂張,我忍了你很久了!”話音未落,他伸手將我攬入懷中,我的手本能地舉起,擋在胸前,他將我的手輕輕扳開,照著我的嘴唇吻了下去。
我的腦子里有過抗拒的想法,我的手也無力的表示過拒絕,但是,很快我就放棄了,相反地,我緊緊的抱住他,我踮起腳努力讓兩人的高度更加合適。他的浴袍濕濕的,貼在我胸前,他的頭發(fā)有幾綹垂到了我的前額。他緊緊地摟著我,仿佛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
我不是圣女,我不是貞婦,我的理智已經(jīng)退避三舍,只剩下我的欲望在無限膨脹。我現(xiàn)在才知道,其實我期待這一刻已經(jīng)有多久。是意外也好,是失誤也好,是貪心也好,讓我先在他的懷中享受這一刻吧,別的事,呆會再說,呆會再說。
很久很久,在我?guī)缀趸觑w太虛的時候,他終于停止了。我睜開眼,見他的臉就在面前,幾絲濕濕的頭發(fā)粘在他的前額上,我伸出手,把它們撥開。
他松開我,牽著我的手向游泳池的門口走去。我不是未經(jīng)世事的小女孩,我知道他要干嗎,所以我僵著身子,停在原地。他回頭看我,用期待的眼神。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我的理智回歸大腦,然后撥開他的手,堅定地對他搖搖頭說:“不!不行!”
“你不愛我嗎?”他有些失望地問。
“不愛!蔽仪逦卮稹
“我不相信!上次晚上從這里離開的時候,你為什么哭著跑回家?”
那天晚上?他怎么知道?難道他跟著我?我一時語塞。
“鄒雨,我們都不要逃避好嗎?這段時間,我都快瘋了!我只想見到你,但真正見到你后,我又什么都不能做。我承認我這樣做是不理智的,但如果我繼續(xù)假裝若無其事,我會更加失去理智!
“然后怎么辦呢?如果不逃避,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呢?”我問。
“做我們想做的!彼。
“你能給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能給我買很多的首飾?“
“可以!八c頭。
“你能送給我最好的房子,最好的車?”
“可以。”他點頭。
“你能給我很多很多的錢,只要我開口?”
“可以!彼c頭。
“你能幫我擺平所有的事,讓我成為這座城市里最賺錢的律師?”
“你可以不做,但如果你想做,我可以。”他繼續(xù)點頭。
“然后呢,我做一個躲在你身后的女人,等你有時間的時候來看看我,即使睡在我身邊,你也要想好理由,對著電話撒謊。在人前我們要裝作陌生人,在人后我們卻是有實無名的夫妻,搞不好我還可以為你生個兒子,過個十年二十年,你就安排我們到國外了卻殘生,這期間我得禱告你不會移情別戀,或者我還得想辦法積攢一點錢財,以備不時之需!蔽艺f出心里早就想說的話。
他看著我,被我的話震動。
我接著說:“林啟正,這就是你想做的吧?和每個有錢的男人的想法也沒什么不同。我甚至都不用問你,江心遙怎么辦?鄒月怎么辦?你那個太上皇怎么辦?——你能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是你永遠不能給我的!蔽乙豢跉獍言捳f到了底。
他低下頭,一言不發(fā)。那種被挫敗的表情讓人不忍。
我走到他面前,撫摸他的臉,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將臉靠向他的胸膛,其實這是我一直想做的,讓我做一次吧。
他也輕輕地摟住了我,然后他說:“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答應(yīng)我的要求,你不是那樣的女人,對不起。”
我的耳朵緊貼著他厚實的胸膛,聽到這句話,我的眼里滿是淚水。想愛不能愛,想留不能留,再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人難受。
“鄒雨,我什么都不能給你,但是,還是希望你記住,此時此刻此地,我對你的愛是真的!彼麚崦业念^發(fā),溫柔地說。
我們倆靜靜地擁抱著,在波光粼粼的池水邊。
然后,我又一次堅定地離開了他。這一次,應(yīng)該是真的離開了。
。ǘ
我第一次整夜失眠了。
在黑暗里,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窗外繁星高掛,我從來不知道,在那些我熟睡如豬的夜晚,竟然有著這么美的景色。
就像我從來不知道,在我28歲即將過完的日子里,竟然有了一段這么讓人軟弱的愛情。
左輝與我遇見時,我才18歲,大學畢業(yè),我為了他留在了這所城市,8年的感情,他說走就走。但即使如此,他的背叛也只是讓我憤怒,而與林啟正的相遇,卻讓我感到如此無力和感傷。他的略帶喑啞的聲音,他被深深挫傷的表情,他的身上,那股樹葉與煙草混合的香氣,都有我的身邊回轉(zhuǎn)。
讓那個人從我的腦海中消失吧,就像讓風消失在空中,讓水消失在沙中,讓他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我在黑暗中自言自語。
第二天早上要開庭,我很早就下樓打來早飯,鄒月打著呵欠走出房門,看見我,像看見了鬼一樣!敖?你怎么啦?怎么這個樣子?”
“沒怎么,吃完飯上你的班去!”
為了掩飾我臉上的疲憊,我特地小化了點妝,強打精神走進法庭。
庭審還算順利。
開完庭,我直奔精神病醫(yī)院,打算找到治安支隊移送劉軍的文書,然后直接到公安局去理論。
但是,劉軍已經(jīng)不見了。醫(yī)生告訴我,治安支隊一早就過來,把他轉(zhuǎn)院到附二醫(yī)院去了。
我心中一喜,連忙往附二醫(yī)院趕去。果然,在骨科病房,我見到了劉軍,而且見到了剛從老家趕來照顧他的老父親。
劉軍緊緊抓著我的手說:“鄒律師,謝謝你!謝謝你!多虧你,真的太感謝了!”
我正和劉軍聊著情況時,一個包工頭模樣的人走進來,點頭哈腰地對我說:“鄒律師吧?你好你好!”
我不認識他:“請問你是……?”
“我姓黃,是這個工程的負責人。那天在工地上,我見過你。辛苦你了,辛苦你了!彼斐鍪峙c我相握。
“應(yīng)該的!蔽移ばθ獠恍Φ貞(yīng)付。
“哎呀,這點小事你直接和我聯(lián)系就好了嘛,何必驚動林總親自過問此事,讓我們都很慚愧,是我們沒解決好!薄皇橇謫⒄墓,他還是做了不可以做的事。
“那黃老板您決定怎么解決這件事呢?”我繼續(xù)問。
“先治病,治好再賠。你放心,我已經(jīng)主動向勞動部門報告了,將來由他們來裁決,我們該賠多少就賠多少!”黃老板把胸脯拍得嘭嘭響。
看來事情得到了圓滿的解決,走出病房后,我想給林啟正打個電話表示感謝,猶豫再三,我只是發(fā)了條短信到他的手機,上面是兩個字:“謝謝。”
而他,并沒有回復。
回到所里后,我直接走進鄭主任的辦公室,對他宣布:“我要退伙。”
“為什么?”他很驚訝地望著我。
“太辛苦了,我照顧不到家里,我媽身體很差!
“那就少做一點嘛!
“主要是致林的業(yè)務(wù)量太大,我承擔不起!
“也不至于吧?赡荛_始會辛苦一點,以后理順了就好一些了。”
“可是我就是現(xiàn)在覺得太辛苦,我等不到以后。”
“那讓高展旗幫幫你!
“他幫我?他自己那點事還扯不清呢!”
“小鄒,小高應(yīng)該把我的意思告訴你了,你知道,我不想別人插手致林的業(yè)務(wù),將來這就是我們手里的王牌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又有幾家大公司和銀行想請我們做顧問,人家都是沖著致林這塊牌子。你現(xiàn)在辛苦一點,將來就能享福了,你們?nèi)胰瞬灰哺砀A!编嵵魅纹髨D利誘。
“鄭主任,我真的不想做下去了。請您盡快安排人接替我這項工作吧。”
我去意已決,起身離開他的辦公室,留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過五分鐘,我的電話就響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高展旗。如果他在所里,早已跳到我面前口沫四濺了。
“鄒雨,你別誤會,我昨天說的話是開玩笑的!”他急急地在電話里解釋。
“不關(guān)你的事,我是為了我媽,想多點時間好好陪陪他!”我答。
“你想少做一點,我?guī)湍愫昧耍掖蟛涣瞬蛔銎渌鼧I(yè)務(wù)。”
“不需要,這樣不公平。我干脆退出,換個能干又沒有負擔的人,豈不更好!
“可是你不在這所里干了,我在這兒還有什么勁?”他抱怨。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將他一軍。
他尷尬地笑了。“那可不行,我還得攢錢來娶你呢!
“那好啊,等你攢夠了再來找我吧。”我掛了電話。
而致林的事,確實不少,下午歐陽部長通知我參加一個住宅項目轉(zhuǎn)讓的談判。
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走進會議室,但讓我欣慰的是,這類小項目的談判,林啟正并沒有參加,而是由開發(fā)部的經(jīng)理和歐陽部長負責。
談判間歇中,歐陽部長很神秘地向我透露:“鄒律師,今天這個項目是小菜一碟,現(xiàn)在公司在海南有一筆大業(yè)務(wù),要接受一片原來的爛尾別墅群,重新開發(fā),那可有得事做了,搞不好在三亞都得呆個把月,我們可有的辛苦啰!
我笑答:“當時,可能不是我做了!
“為什么?”他很驚訝。
“我有些私事要處理,可能致林這邊的業(yè)務(wù)會換人接手。到時候鄭主任會和您聯(lián)系的!
歐陽部長很遺憾地看著我:“這太可惜了,你做得很好啊,我們老板都很喜歡你。
他又怎么知道,問題就出在這里呢?
談了一下午,也沒個所以然,明天繼續(xù)。
我走出致林的大門,突然看見那輛黑色的寶馬孤伶伶地停在門口的烈日下,那個位置是只允許公司高層停車的地方。一時間我竟有些出神,他并不在車里,但是,這意味著他就在這棟樓的某個地方,也許,我再等等,他就會出現(xiàn)在我身后,也許,當我一抬眼,就能看見他站在某扇窗后注視著我——可是,鄒雨,這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喝醒自己,大步走出了公司的前坪,攔下了一部出租車。
我讓司機把我丟在了商業(yè)中心,然后我在商場里瞎轉(zhuǎn)悠,在必勝客吃了一大客披薩,拎著幾包戰(zhàn)利品走進電影院看電影。我想我的潛能一定是被激發(fā),不然,怎么可能在一夜未睡的情況下,保持如此亢奮的狀態(tài)。
我回到家時,已經(jīng)十點多了。打開門,竟看見高展旗坐在沙發(fā)上,與鄒月有說有笑。
“你怎么來了?錢攢夠了?”我疲憊不堪地一邊脫鞋一邊問。
高展旗站起身,走過來接過我手里的紙袋。“買什么買這么多?喝,都是新衣服,怎么?準備去相親?”
“是啊,嫁個有錢人,省得日日這么辛苦。”我摔倒在沙發(fā)里。
“來來來,我買了你最愛吃的鴨脖,嘗一個?”高展旗將一個袋子高舉到我面前,那股腥味令我反胃。我忙把袋子推出很遠。
鄒月在一旁說:“姐,高哥七點多就來了,等了你很久了,你和他聊吧,我睡了!闭f完,她就走進房內(nèi)。
我也累得幾乎快睜不開眼睛了,于是我對高展旗說:“如果你是來勸我不要退伙,就別說了。我們明天再討論,我也想睡了!
“鄒雨,是不是我昨天的話太過分了,我向你道歉!备哒蛊祀y得地很認真地問。
“不是啦,和你沒關(guān)系。”
“那你是不是瘋了?明擺著年底可以分幾十萬,你為什么要退伙?”
“我不想做得這么辛苦!
“你是一個怕辛苦的人嗎?而且,你的負擔有多重你自己沒數(shù)嗎?媽媽、妹妹、弟弟,哪個你不得管著,你何苦跟錢過不去呢?”
“我如果不跟錢過不去,我就得跟自己過不去。”我一邊回答,一邊感到自己的眼皮在打架。
高展旗還在說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慢慢地,我陷入了黑暗之中。
然后,我被手機的音樂聲驚醒,一抬頭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蓋著被子睡在沙發(fā)上,而天色已經(jīng)大亮。
電話上顯示的是歐陽部長的號碼,我接通電話“喂”了一聲,歐陽部長在那頭焦急地問我:“鄒律師,會議開始了,你快到了嗎?”
“我……”我抬眼看鐘,已是九點,我連忙撒了個謊:“這邊法院里有點急事喊我商量,我馬上趕過來!
我急忙起身去廁所洗漱,經(jīng)過餐桌時,看見桌上鄒月準備好的早飯,和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姐,別太辛苦了。注意保重身體!
再怎么快,趕到致林時,已是近十點了。
我闖進去,再三表示道歉。歐陽部長低聲對我說:“你先到五樓林總辦公室去一下吧,剛才他打電話過來讓你上去。”
又找我干嗎?我心想,有些不情愿地問:“什么事啊?”
“也許是哪個合同的事!睔W陽部長答。
“那您和我一起去吧?”我想拉一個作陪的,避免尷尬。
“那不行,我得在這里盯著。待會討論了什么我們都不知道,怎么寫協(xié)議啊!睔W陽部長立馬拒絕。
我只好站起身,走出會議室。
來到林啟正的辦公室前。秘書微笑著對我說:“鄒律師,林總在等您,不過可能不能談很久,十點十分林總要外出!
我一看表,已經(jīng)十點了!昂,馬上出來!蔽掖鸬。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我推門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坐在辦公桌后,正在聚精會神地研究一堆圖紙。直到我走到他桌前,他才抬起頭來。
見到他我就感到惶恐,現(xiàn)在還是一樣。而且,在惶恐之外,更多了一些柔情在心中蕩漾。
他倒是顯得很平靜,指指椅子說:“坐吧。”
我坐下,他接著問:“那個項目談得怎么樣?”
“還好!蔽移鋵嵧耆涣私饨裉斓那闆r,只好敷衍答道。
“過一段時間后,還會有一個大的項目,到時可能工作量會很大。”他說。
“哦……”我本想說,我準備離職,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看著我,突然問:“你準備走?”
我一愣,看來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只好點點頭。
“為什么?”他繼續(xù)問。
“我媽身體不好,我想多均出點時間照顧她,所以要減少點工作量。”我照著想好的理由答道。
他看著我,默不做聲。
我低下頭,因為我們倆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理由。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還是繼續(xù)做吧。你到別的所去,不是一樣的要攬業(yè)務(wù)嗎?在哪里做不都是做呢?我們開出的酬勞,恐怕別人很難做到!
我依舊低頭,沒有回答他。我不知該說什么,難道說我無法面對他嗎?
“你是不想面對我嗎?”他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我抬眼看他,此時,他卻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窗外。
片刻后,他回望我,緩緩地說:“其實,如果我不制造機會,我們很少有機會碰面,如果我再處理一下,我們可能根本就不會見面。所以,你完全不必有顧慮!
我的心被他的這兩句話重重的擊打著,幾乎能聽見破裂的聲音。他的挽留和他的決絕,都讓我無法言語。
秘書致電進來催他外出。我聽到后,站起身就向外走去,忘了向他道再見,他從桌后追過來,幫我打開門,站在門邊對我說:“鄒雨,你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不管怎么樣,我對你的工作十分滿意!
我看他,他離我一步之遙,但是卻又遠到我無法觸及。
我下意識地說了聲“好的。”轉(zhuǎn)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突然想起劉軍的事,想起該對他道謝,一回頭,正撞見站在門后他的目光,也是一樣的悲傷。
我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了,只知道應(yīng)該趕快逃開,趕快逃開。
直到走進電梯,我才長吁了一口氣。
“如果我不制造機會,我們很少有機會碰面,如果我再處理一下,我們可能根本就不會見面!薄欢ㄒ@樣嗎?只能這樣嗎?可是,這又何苦呢?我暗暗地問,問他,也問自己。
磨砂的電梯門,只有我一個人的身影,就像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