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等我渾身濕嗒嗒地回到家,已經(jīng)七點多鐘了,鄒月也到家不久。我就著點剩菜,下了兩碗面,解決晚餐問題。
兩人對坐在餐桌前,嘩啦啦地吃面。鄒月忽然提到一個話題:“姐,最近忙嗎?”
奇怪,天天住在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為什么會提這種話題?我抬頭看看她,她的表情很鄭重。
“還行,事情挺多!蔽掖鸬。
“都在忙什么?”她繼續(xù)問。
她的表情太奇怪了,我突然醒悟到,她可能已經(jīng)知道我們給致林當法律顧問的事了,故意在試探我。
“哦,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們所已經(jīng)成為致林的法律顧問了,你們那個公司,官司纏身,還挺麻煩!蔽夜首鬏p松地說。
“你們怎么會和我們公司牽上線的?”鄒月繼續(xù)審問。
“你們公司那塊肥肉,哪個事務(wù)所不想吃啊,我告訴你,高展旗可是費了不少工夫才攀上你們的林總,讓他推薦我們所的!蔽也粍勇暽,把炮火引向高展旗。
鄒月的表情略為緩和:“高哥也認識林總?”
“是啊,你別忘了,你進致林可是高展旗想的辦法找的人呢。”
“哦,我還以為是姐你拜托林總呢,聽公司的人說,其實有很多律師事務(wù)所找過林總,他都沒有同意推薦,別人都認為你們所一定和他有很大的關(guān)系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北京,再說,我可沒那個能耐拜托林總,高展旗也不知想了什么辦法打動了姓林的!蔽野蛋挡梁梗膊恢约盒奶撌裁矗
鄒月點點頭,沒說什么了。
“鄒月,你可不可以以后別提這個姓林的了?最近奇了怪了,每個人都問林啟正林啟正,我都快膩死了!蔽覟槊獬蘸鬅⿶,提出要求。
“還有誰會問?”鄒月的表情馬上警惕起來。
“我們所里那幫小姑娘啊,一見到我就問,林啟正帥不帥啊?高不高啊?有沒有女朋友啊?有沒有結(jié)婚?上次她們以為林啟正會去我們所里視察,天啊,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群花癡,真讓人受不了!蔽冶砬榭鋸埖鼗卮。
“那姐你怎么回答她們呢?”
“也就那樣吧,還不是個人,又不是神。”
“如果有可能的話,姐姐會愛上他嗎?”鄒月突然問,這個問題真尖銳,難道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不會!”我果斷地回答:“我承認,林啟正符合每個女孩子心中的幻想,英俊、富有、有教養(yǎng)、有魄力。但是愛情講究門當戶對、旗鼓相當,任何一方太優(yōu)秀,對另一方來講,就是劫數(shù)!蔽液苷J真地說著這番話,既是對鄒月,也是對我自己。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這些,真的愛你呢?”鄒月繼續(xù)問。
“你是韓劇看多了吧?他是什么人?——商人!他才不會干賠本的生意。”我駁斥道:“況且,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做丈夫,哪里會有安全感,他不去招惹別人,自有別人招惹她。聽說他就要結(jié)婚了,我還真有些同情他未來的老婆!
鄒月沒有做聲了,低頭劃拉著碗里的湯,我把手中的碗往她一推:“別瞎想了,洗碗去!”
鄒月走進廚房去洗碗,我踏拉著拖鞋走進客廳,打開電視,一條新聞跳進眼中:“今天受惡劣天氣的影響,進出本港的所有航班都受到影響,大批乘客滯留在機場,等候通知!
我看看窗外,雨聲嘩嘩,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想起林啟正,混身濕透地等在機場,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唉,我真是正宗的杞人憂天!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星期二上午,我將寫好的合同書通過郵箱發(fā)給了歐陽部長。下午,我打電話給他,確認是否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謝謝你,鄒律師!”歐陽部長迭聲說。
“不用謝,林總是否還要過目?”
“他說他就不看了,只要是照那天談的意思寫的就可以,林總這幾天很忙。”
“哦。好的,再見!蔽覓鞌嗔穗娫,心里暗想:很忙?當然忙了,有錢的富家小姐來了,怎么能不鞍前馬后?
高展旗和一個小助理嬉笑著從我辦公室門口經(jīng)過,我大喊:“高展旗!”
“來了!來了!”他急躥進來。
“下班后打球去吧?”我說。
“好啊,上次被你打敗了,這次要報一箭之仇!彼麚]著拳頭叫囂。
當然,球局最后是以我的勝利告終,每想到昨日高展旗傻不拉嘰地把我塞進林啟正的車里,害我與林啟正不歡而散,我連抽死他的心都有。最后一個球正扣死在他面前,他丟掉球拍,拱手認輸,擦著汗說:“你把我當小泉純一郎了吧?”——他還真有感覺!
離開球場后,高展旗問道:“晚上怎么安排?”
“沒怎么安排。回家羅!
“我今天約了幾個法院的朋友吃飯,一起去吧,有兩個你也認識。”
我想了想說:“好吧,天天呆在家里也沒意思。但我有個條件,別讓我喝酒。”
“沒問題!”高展旗爽快地回答。
但是實踐證明,高展旗的承諾完全不值得相信,在飯桌上,他不僅沒幫我,還鼓搗著別人敬我的酒,讓我著實喝了不少。當我下了出租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覺得自己都有些發(fā)飄。
樓道口停著一臺白色的小車,是左輝的車吧?但是車燈還亮著。我走近過去往車里瞧了瞧,一個人也沒有,再一看,車門都還是虛掩著,沒關(guān)嚴。這家伙,不怕車被偷嗎?
我進了樓道,特意朝左輝住的房門看了看,防盜門也是虛掩著的。我有些奇怪,借著酒勁,敲了敲門,沒有回應(yīng),而門,由于我的敲動,竟略微打開了一些。
我探頭進去,只見屋內(nèi)設(shè)施簡陋,一片狼籍,左輝睡在沙發(fā)上,旁邊的地上竟還有一攤嘔吐物,想必他是喝醉了,車也不記得鎖,門也不記得關(guān)。該怎么辦呢?我甚是猶豫。
算了吧,與人為善,我走進房內(nèi),走到他身邊,用力地搖他,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左輝,左輝,醒來,醒來!”
他懵懵懂懂被我搖醒,看見我,居然說:“鄒雨,我好渴,我要喝水!
“快起來,你的車沒鎖,鎖了車再睡!”我沒搭理他,自顧自說了這句話,轉(zhuǎn)頭走人。
他掙扎著爬起來,扯住了我的衣服:“鄒雨,別走,別走,我求求你!”
“你干嘛?”我厭惡地想甩開他的手。
“鄒雨,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他半跪在沙發(fā)上,緊緊抓住我的后衣襟。
“你放手!放手!”我用力掰開他的手。
剎那間,他以往對我所做的種種浮現(xiàn)眼前,我的憤怒如火山般爆發(fā)出來:“讓我給你機會?你給過我機會嗎?我們八年的感情,你說走就走,你想過我的感受嗎?現(xiàn)有別人不要你了,你又回過頭來找我,你當我是什么?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諒的!是不能回頭的!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你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我聲嘶力竭地叫嚷。
他哀哀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沖出房門,蹬蹬蹬走上樓去。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這些,即使離婚的那些日子里,我都表現(xiàn)得十分克制,今天終于說出來了,我的心里竟然無比舒暢。
。ǘ
星期三,高展旗與歐陽部長一起,為致林公司的一起執(zhí)行案遠赴哈爾濱,臨走前,歐陽部長特意給我打了個電話,客氣地請我在他出差的這段時間多多關(guān)照公司的工作。
希望萬事大吉,沒什么業(yè)務(wù)!我掛下電話后合十祈禱。
祈禱未完,電話乍響,傅哥通知我務(wù)必上午十點鐘趕到公司九樓會議室,參加一個重要會議。
“什么內(nèi)容?”我問。
“你來了就知道了!备蹈缁卮。
祈禱無效,何事搞得如此神秘?
九點五十,我趕到會議室,傅哥站在門口等我:“鄒律師,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林董會親自參加!
“林董?”我沒聽過這個稱呼。
“就是林總的父親,我們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
天啊,皇帝老子出現(xiàn)了,我不由得有些緊張!暗降资鞘裁磧(nèi)容的會議。课铱墒鞘裁礈蕚湟矝]做!蔽覇柛蹈。
“沒關(guān)系,到時候你一聽就明白了。”傅哥說著打開會議室的門。
我走進去,會議室內(nèi)空無一人。這個會議室規(guī)模很小,也就能容納十個人左右,但裝修格外豪華,想必是公司高層聚會的場所。
突然聽見門響,我連忙轉(zhuǎn)身,只見林啟正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扭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他身后,是我曾見過兩次的那位長者,然后,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孩子,也跟著走進了會議室。她是誰?難道……?
林董在首席的位置坐下,然后我們都各安其座。我隔著會議桌坐在林啟正和那個女孩的對面。
林啟正用手遮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說:“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鄒雨律師,這位是致林的董事長兼總裁林洪先生。”我連忙站起身向林董致意。林董微笑著點點頭,雖然年紀已有六十開外,但保養(yǎng)得當,仍顯得相當精神。
林啟正接著用手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女孩:“這位,是江心遙小姐,是……“他停頓了一下:“是我的未婚妻!
果然沒猜錯,我用更熱情的笑容向她打招呼,她也甜甜地笑著朝我點頭。我得承認,她長得確實挺漂亮,而且沒有想象中富家女的嬌縱模樣,穿著一件極簡單的淺綠色圓領(lǐng)T恤,長長的頭發(fā)在腦后攏成個馬尾,一個小背包放在桌上,看著就象個純樸的女大學(xué)生。
林董開始發(fā)話:“鄒律師,今天請你來,不是為了公司的業(yè)務(wù),是為了我們林家的私事。啟正準備與心遙今年十月份完婚,這是我們林家的大喜事。但是,由于雙方的家庭呢,都是辦企業(yè)的,所以以往在經(jīng)營的過程中,或多或少會將一些家族的產(chǎn)業(yè)登記在他們兩人的名下,為了避免將來出現(xiàn)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表示兩人的結(jié)合與金錢無關(guān),他們決定在婚前進行一下財產(chǎn)公證,所以要麻煩鄒律師為他們擬一個協(xié)議書。”他轉(zhuǎn)頭對啟正說:“你把你們兩人名下財產(chǎn)的清單給鄒律師過目一下!
林啟正隔著桌子將一個文件夾推到我面前。
我打開文件夾翻閱了一下,里面列明了林啟正和那個江心遙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天啊,洋洋灑灑數(shù)十頁,大到上市公司的巨額股份,小到20平方米的街頭鋪面,都一一列明。尤其是江心遙的資產(chǎn),竟比林啟正還甚。
這畢竟是個人的隱私,我不好仔細研究,粗粗看過后,便放下。
當談到專業(yè)問題時,我的自信是無人可比的:“林董,林總,江小姐,是這樣的,根據(jù)我國婚姻法的規(guī)定,婚前財產(chǎn)屬于夫妻個人財產(chǎn),婚后并不會轉(zhuǎn)化成夫妻共同財產(chǎn)。當然,由于林總和江小姐名下的財產(chǎn)很多,在婚前進行一下明確是很有必要的,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一下,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夫妻婚前個人財產(chǎn)在婚后所產(chǎn)生的利潤,視為夫妻共同財產(chǎn),例如雙方名下的公司股份,在婚后的所有利潤分紅都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對于這一部分,不知兩位是否討論過。”
聽了我的話,林董看看林啟正,林啟正看看江心遙,顯然他們并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
林董欠了欠身子,說:“我與心遙的父親討論過這個問題,雖然沒有談到利潤的歸屬,但總體思路是他們雙方不要在金錢上有什么糾葛,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所以我想可以將婚后的財產(chǎn)問題也一并明確一下。心遙,你有意見嗎?”
“就按伯父說的辦,我沒有什么意見。阿KEN,你說呢?”林心遙頑皮地轉(zhuǎn)著身下的皮座椅,說起話來很重的廣東腔,但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阿KEN,林啟正的英文名叫KEN?
林啟正也搖搖頭說:“我沒有意見。”
林董于是對我說:“那就麻煩鄒律師辛苦一下,擬一個協(xié)議,直接交啟正過目。由于這是私事,我們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
“您放心!蔽尹c點頭。
四人起身走出會議室,我拿著文件夾緊走兩步,遞到林啟正面前:“林總,這個還給您,我不需要知道,到時候作為協(xié)議的附件就可以了!
林啟正接過文件夾,沒有說什么,倒是旁邊的江心遙說了一句“謝謝”。
走出門口的林董又轉(zhuǎn)過身來,對我說:“鄒律師,辛苦你,明天就把協(xié)議擬出來,趕在心遙回去以前,把這件事辦了,不是還要去公證嗎?”
我回答說:“好的,協(xié)議明天出來沒問題,但是林董,我不建議雙方去公證處公證!甭牭轿疫@話,三人都很奇怪地看著我。我繼續(xù)說:“公證不是協(xié)議生效的必要要件,雙方只要簽字認可,協(xié)議就視為生效,如果您認為需要第三方見證,可以邀請與此事無關(guān)的人進行一下見證。去公證處的話,林總和江小姐的財產(chǎn)狀況有可能被不相關(guān)的人知道,我覺得沒有必要!
聽了我的話,林董贊許地點點頭:“好的,我再和心遙的爸爸商量一下。不錯,鄒律師,年輕有為!”說完,他直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看來他的辦公室就在這一層。
我呢,只好和那小倆口站在電梯口等電梯,他們站在前,我站在后,兩個俊美修長的背影。
林啟正突然低頭劇烈地咳嗽,江心遙關(guān)切地說:“youshouldseeadoctor.”
“Don’tworry.I’llbefine.”林啟正回答。
兩個人用英語繼續(xù)說著些什么,以我的英語水平,可就聽不懂了,真令人汗顏。一個人的家世背景,往往就在不經(jīng)意間顯現(xiàn)出來。我盯著他們兩人,恨恨地想,真該讓鄒月那小丫頭來看看,林啟正和什么人在一起才叫名——正——言——順。
電梯“叮”地一響,門開了。他們兩人先走了進去,我跟在后面。林啟正進門時順手按了五樓和一樓。
電梯里,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密閉的空間,空氣中隱隱有林啟正身上熟悉的香味。電梯門是磨砂的,我只能隱隱看到兩個人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而我就像一個大而無當?shù)墓治,擋在他倆的前面。
幸好電梯很快在五樓停了。林啟正說了句“sorry”,還沒等我讓開,擦著我的肩膀走出了電梯。
江心遙在我身后沒有動,林啟正回頭奇怪地問她:“Howaboutyou?”
“I’llbeback.Waitingforme.”女孩脆脆地回答。
電梯關(guān)上了。門口的林啟正在最后一剎那,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不要這樣,我在心里喊。
電梯開始下行,江心遙在旁邊說話:“鄒律師是本地人嗎?”
“算是吧。”我收住思緒,轉(zhuǎn)頭回答。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去啟福寺要坐什么車?”她說普通話很困難,一個字一個字地咬。
“啟福寺?”
“是!
“讓林總開車送你去,或者坐出租車啰!
“阿KEN很忙,我也不想坐出租,我想坐公車!
“坐公車?!”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對呀,要了解一個城市,一定要坐這里的公車!苯倪b大眼睛撲閃撲閃,興趣盎然地說。
電梯門開了,我們倆一起向門口走去。
我說:“坐公車可不太方便,不能到門口,可能要走一段路!
“沒關(guān)系,我邊走邊問。麻煩你告訴我坐幾路公車,到哪一站下?”她從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個小本,準備記錄。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坐公車也坐得很少!蔽冶傅卣f。
“是這樣啊!彼磥碛行┦。
“沒事,我陪你到汽車站去問問!蔽艺f。
“那謝謝你啦!彼吲d地回答。
走到公車站,我問了問在旁邊等車的老人,然后把結(jié)果轉(zhuǎn)述給她:“你坐145到新華路,再轉(zhuǎn)7路車到啟福街,然后往里走大概200米就可以到了!
她很認真地記了下來,還煞有其事的遠眺等待。我頗有些擔心,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港澳同胞,萬一走丟了,或者被歹徒綁架了,我又如何脫得了干系。
想來想去,我決定陪她一起去!敖〗,我和你一起去吧!蔽艺f。
“是嗎?不耽誤你的時間嗎?”
“沒關(guān)系,去拜拜菩薩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你看,145路車來了,上車要準備多少錢?”她伸手進背包掏錢。
我忙說:“我有零錢!
一路上江心遙不停地問東問西,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那個小販在賣什么?那個女孩在賣什么?這么多人為什么都不用上班?諸如此類,我一一做答。
兩個人花了大半個小時才來到了啟福寺。寺廟前的乞丐一轟而上,把我們圍住。我正準備像以往一樣呵斥他們讓開,江心遙已經(jīng)打開背包,開始分發(fā)善款,10塊、20塊、50塊,她眼都不眨就遞了出去,乞丐們歡欣鼓舞,越聚越多,當看到她準備發(fā)百元大鈔時,我實在忍不住,將她架離了乞丐群。我說:“小姐,可以了,你這樣發(fā)下去,不是乞丐的人都會來當乞丐了!
她笑瞇瞇地回答:“見到他們也是緣份嘛!
“可是真正的窮人不在這里,這些乞丐家里都是洋房!
“但是他愿意來做乞丐,說明他還是沒有其它出路啊!
我沒話可說。
進了大雄寶殿,我恭恭敬敬地叩拜。再一起身,那個小姐不見了。
我急了,滿寺廟找她,最后在一個偏僻的小房里看見了她,她正站在一尊有些殘破發(fā)黑的觀音像前出神。見到我過來了,她招手對我說:“快來看,這就是我要找的,宋朝的千手觀音像!
“宋朝的?你怎么知道?”
“我聽我一個朋友說的,所以過來看看。這才是這個寺里真正的寶貝。你看,多漂亮。千手觀音又叫千手千眼觀音,千手表示法力無窮,可以拯救眾生,而千眼則表示慧眼無邊,能普觀世界。每個手都有自己的意思,中間的合掌雙手,能讓一切人及鬼神愛敬,持楊柳枝的手叫楊枝手,可免除一切病痛,持寶劍的手,可降服一切鬼神,還有寶鏡手,能成就大智慧。其實佛像只有42只手,除去前面合十的兩只,后面的每一只手對應(yīng)“二十五有”,乘起來就是千手千眼了!
聽到這樣的話從她的口里蹦出來,我真是詫異極了。我隨著別人來這里也不是一次兩次,無非是磕磕頭,丟點錢進功德箱,從來不知道這些佛像還有這么多講究。
她說完后,從背包里掏出照相機,問我:“這里可以照像嗎?”
我看看四周,也沒有禁止的標志,就對她說:“你照吧!
她拿起像機一通猛拍,然后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說:“你不拜嗎?”
“不,我只是對佛像感興趣!
這時,她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掏出來接通:“Hi,ken!”
又是林啟正,她對著電話嘰哩呱啦說了一通,雖然我不能完全聽懂,但知道大概意思是和我這個lawyerzou在此游玩。掛了電話后她說:“阿ken催我回去了,中午要去和別人吃飯!
兩人朝出口走去,突然她的行進方向發(fā)生改變,我一看,她徑自走進旁邊的一個小藥店。
我跟了進去,她回頭問我:“鄒律師,你們這邊治咳嗽吃什么藥呢?”
原來是給林啟正買藥,我拿起一瓶“密煉川貝枇杷膏”遞給她,她接過后說:“哦,你們也吃這個!比缓蟮焦衽_交錢去了。
我站在門口,心想,能夠給心愛的人的買藥,然后放在他面前命令他吃掉,當真是一種幸福。
她將藥放進背包,走到我身邊,嗔怪地說:“阿ken太不注意身體了,混身濕透了也不換件衣服,前天飛機又晚點,他在機場等了我三個多鐘頭,不感冒才怪。”
“那是!蔽腋砂T地回答。
走到山門口,傅哥已經(jīng)站在一臺車前等我們。江心遙對我說:“鄒律師,謝謝你,一起走吧,我送你。”
我說:“不用,方向不同,我自己走,你趕快回去吧,林總還等你呢。”
她上了車,放下車窗向我揮手示意。傅哥也向我點點頭,然后開車離去。
她不丑,反而很美,她不市儈,反而很脫俗,她不傲慢,反而很親切,她沒有一切我為我的貪念和幻想所設(shè)計出的種種缺點,相反,她的富有,她的修養(yǎng),她的性情,都讓我感到自慚形穢,如果我如林啟正所言是個特別的女人,那她呢,她豈不是天上的神仙?今天的相遇,是對我莫大的諷刺。
我一回神,發(fā)現(xiàn)我周圍聚集了很多乞丐,我沒好氣地說:“走開走開,剛才還沒拿夠!”——千手千眼的觀音原諒我吧,我和江心遙不同,我就是一個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