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特警犬王》第45節(jié)
陸芳菲爬過了一座小山坡,走進了一片稀疏的白楊樹林。白楊樹干上長著很多只眼睛,陸芳菲覺得它們都在盯著自己,她很不自然地抖了抖齊耳的短發(fā),抬頭看著樹梢。最高最大的那棵白楊樹上有幾只黃嘴烏鴉喳喳叫喚,她看得很清楚,烏鴉腳踝上露著紅黃相間的膠原皮膚,忽然這些烏鴉們不約而同地振動翅膀,嘩的飛了起來。
她再低頭,就看見樹林外的羊腸小路上,遠遠跑來一隊穿著迷彩服的軍人,一條四肢微黃,脊梁烏黑的大狼狗像一陣平地拔起的旋風,沖在隊伍的最前面。白歌提著一支95式自動步槍,迷彩服上的肩章已經(jīng)換成了一杠三星,緊緊跑在警犬的后面,他一邊跑一邊喊,
“跟上!快!”
陸芳菲深吸一口氣,緊緊腰帶,抖了抖手腕和腳踝,沿著小路躍下山坡,跑上羊腸小路。
隊伍中的戰(zhàn)士們跑得氣喘吁吁,突然路邊飛出個身手敏捷的女中尉,眾人眼前一亮,小聲在隊伍里嘀咕,
“這是誰啊?”
“不知道,還挺漂亮!
“好像是白副隊長的女朋友,我見過照片。”
白歌正跑得興起,聽到隊伍里有人小聲說話,回頭剛想發(fā)火,卻看到陸芳菲正大步跑在他的身后,訓斥的話生生從嘴邊咽了下去。
“你怎么來了?”
陸芳菲瞪了他一眼,腳下毫不放松,撅著嘴巴說,“我就不能來?你還沒當中隊長就搞起獨裁來了?”
“我正在帶著戰(zhàn)士們訓練呢,你來不是搗亂嘛!
戰(zhàn)歌聽見主人說話,回頭看到陸芳菲,立刻停在路邊,沖著她討好地叫了起來。白歌擺擺手,指著前方下達命令,“沖!”戰(zhàn)歌這才回頭,又向前沖去。
“我來就是搗亂?我跟你一起訓練不行。磕闩J裁窗?剛調職就看不起人了?”陸芳菲沒好氣地說,“你不去我那,過周末我還不能到你這兒來看看?”陸芳菲邊跑邊質問白歌,聲音又大又尖,隊伍中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白歌回頭看了看隊伍,低聲對陸芳菲說,“我的姑奶奶,你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這么多人……”
“這么多人怎么了?我還……”
陸芳菲沒說完,忽然從中隊營區(qū)中傳來刺耳的警報聲。白歌眼睛一亮,“好。∮钟谢罡闪!”他回頭大喊,“沖刺回營,有緊急任務!彼偷丶铀,甩開大步,向山坡后的中隊大門沖去。
隊伍頓時加快了速度,戰(zhàn)士們嗷嗷叫著,紛紛從陸芳菲的身邊沖過。
陸芳菲一聲不吭,卷起袖口,跟著隊伍向前沖去。
剛剛升任副中隊長的白歌接到支隊的作戰(zhàn)命令,召集尖刀班和警犬班的戰(zhàn)士在會議室布置任務。警犬班班長莫少華正代理排長,他的提干命令已經(jīng)報上支隊,順利的話,再過幾個月,7月初干部重新調整時他就能扛上一杠一星的少尉肩章了。
兩張通緝罪犯的彩色照片打在了潔白的投影儀屏幕上,白歌站在作戰(zhàn)室的講臺上一邊用金屬棒指著墻上掛的防區(qū)地圖,一邊向官兵們講解,“云南籍逃犯趙德興、趙德海雙胞胎兄弟,36歲,去年8月9日晚23時,因在麻粟坡地區(qū)殺人搶劫而遭到公安機關的追捕,拒捕時開槍打死一級英模、麻粟坡縣公安局副局長張鎮(zhèn),搶得一只“五四”式手槍、30發(fā)子彈后潛逃。云南省公安廳經(jīng)過近一年的調查,今天下午15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罪犯的藏身之處,恩,就是在這個地域!卑赘栌媒饘侔粼诘貓D上做了標志,他沉穩(wěn)地看著大家,說,“這次任務很艱巨,趙家兄弟從小在山中長大,以前是當?shù)睾苡忻麣獾墨C人,他們會武功,熟悉山中地形,隨身帶著槍械和炸藥,情報反饋他們的藏身之處是深山中的一個隱匿洞穴,我們的安排是……”
中隊長段輝去指揮學院進修去了,中隊的大小事情都是徐躍國做主。白歌被提拔為副中隊長后,支隊黨委考慮到他畢竟太年輕,才滿24歲,安排他正連職代副連職的位置,等于高職低配。徐躍國有意鍛煉白歌的個人綜合能力,坐在臺下一言不發(fā),任憑白歌處置這次突發(fā)事件。
白歌將一切布置妥當后,再次請示徐躍國有什么意見。徐躍國清清嗓子,對大家說,“今天的行動一切按照白副中隊長的要求做!大家明白嗎!”
“明白!”齊刷刷的一聲吼。
晚上22:00時,白歌從犬舍中牽出戰(zhàn)歌。
它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毛,兩只前爪扒住地面,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白歌拍拍它,告誡道,“今天的任務不一般,要多小心了!
戰(zhàn)歌伸出舌頭,舔著白歌的手背,順從地臥在白歌面前。白歌給它系牢牽引帶,牽著它鉆上吉普車,然后通過無線耳麥向全體行動人員下達命令,“全速開進!”
“突突突”一陣響亮的汽車啟動聲在中隊營區(qū)內(nèi)響起,一輛吉普車和一輛裝甲運兵車快速駛出中隊大門。
陸芳菲站在白歌宿舍的窗前,看著汽車逐漸隱沒在叢林中,馬達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她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
白歌在車廂里看著電子地圖測算了一下,“嗯,趙家兄弟的洞穴在山中穿插的縱深有二十多里,這還是直線距離,實際上三十里也不止,你看這里,等高線密密麻麻的,山岳、叢林、峭壁、河流都齊全了,莫班長,咱們就帶了兩只警犬吧?”
“對!”莫少華在后車廂回答,“‘戰(zhàn)歌’和‘風翼’!”
白歌點點頭,又微微皺起了眉毛,陷入沉默。幾秒鐘后,他又開口,“公安把外圍的口子都堵住了,咱們必須深入要地!
莫少華點上根煙,寬慰白歌,“白副隊,你放心吧,咱們這次出動的都是精兵,雖然人少,可個個都能以一當十!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地雷!”白歌的話一出,莫少華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對!地雷!”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我怎么沒想到呢!”
“這是一片典型的亞熱帶山岳叢林地區(qū),地形很復雜,這倒沒什么,但是這片生長在邊境線上的叢林中埋有大量地雷,罪犯是本地人,對地形比較熟悉,很可能根據(jù)雷區(qū)情況選擇藏身之處。”白歌頓了一下,繼續(xù)說,“我們并沒有明確的雷區(qū)圖,所以,這次任務危險性很大,我想公安之所以不敢貿(mào)然前進捕殲罪犯,也有這個原因!
莫少華沉思道,“咱們雖然都受過專業(yè)排爆訓練,但是在夜間行動,地雷實在是不好發(fā)現(xiàn)!
“只要能發(fā)現(xiàn)地雷,咱們就能拆除!卑赘枞粲兴嫉卣f,“到時候,還要借助警犬鼻子的本事。”他掏出腿上的叢林匕首,用拇指輕輕按壓著刀刃,自言自語道,“警犬是特警部隊的刀刃。”
“這話說得真對!誰說的?”莫少華問。
“我爸爸!
趙紅劍接到武警總部作戰(zhàn)部的作戰(zhàn)命令后,深感此事重大,他不敢怠慢,帶著幾個作訓參謀駕車來到麻粟坡縣邊境的叢林邊上,同當?shù)毓矙C關會合,仔細研究協(xié)同作戰(zhàn)計劃。他和省公安廳的張副廳長站在叢林邊上抽著煙,小聲地嘀咕著,十幾名持槍的公安民警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過。
晚上23:00,叢林邊上整齊地停放著公安和武警部隊的車輛。一輛標著WJ符號的裝甲運兵車內(nèi),三個特警戰(zhàn)士正在往自動步槍的彈夾里壓子彈,警犬班長莫少華打開迷彩背囊,把繩索,勾鏈一類的器材裝進背囊。白歌走上車,開始逐個檢查戰(zhàn)士們的裝備。戰(zhàn)歌和“風翼”站在車前,平靜地看著這一片緊張而忙碌的景象。
車窗外響起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白副隊長,裝備檢查好了嗎?”
白歌跳下車,看到是趙紅劍,敬禮。他利落地回答,“支隊長,全準備好了!”
趙紅劍微微一笑,“你要知道,在這個叢林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那些地雷埋設了十幾年了,這么長時間天氣變化,誰也不知道這些地雷在哪里。”
白歌輕輕點了點頭,“您的意思是,只要走進這邊叢林,就等于進了雷場,我們邁出的每一腳,都有可能踩到地雷!
趙紅劍凝重地點了點頭,緩緩背過身去,說,“白歌,你過來一下!
兩人走到一棵大橡膠樹下。趙紅劍穿著迷彩作戰(zhàn)服,背著手,望著不遠處警燈閃爍的車輛,拉得又長又直的黃色警戒線和一個個或靜或動的人影,長嘆了一口氣,回過頭對白歌說,“白歌,我和你父親很早就認識了!
“是!卑赘栌悬c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想不到支隊長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我和你父親是戰(zhàn)友,一起當兵的時候就是戰(zhàn)友,他是班長,我是新兵,后來他提了干,我也提了干,他當營長,我當指導員,他當團長,我當參謀長,現(xiàn)在他當了基地主任,我也當了團長,這一年一年呀,過得真快……想當年,我和你父親還為了軍犬差點打起來,你父親罵了我一頓,從此兩人見面也沒以前親了,要不是這次因為你和你的犬,我們倆可能還暗自賭氣呢!”趙紅劍哈哈一笑,話鋒一轉,回過身用一種父輩的憐愛目光看著白歌,“我當兵這一輩子,敢對天對地說是兩袖清風,沒做過味自己良心的事情,可是今天,我猶豫了,我知道,你們白家只有你一個獨子……”
“支隊長你……”白歌隱約猜想到趙紅劍要對自己說什么。
趙紅劍舉起手,不讓白歌說話,他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我希望安排其他人執(zhí)行這次任務,因為這次任務非常危險,我不希望我老戰(zhàn)友、老上級的孩子出現(xiàn)任何意外,否則,我沒有辦法向你父母交代!”
趙紅劍一口氣說完,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因氣憤和惱怒而漲紅了的面孔,或是一副欣喜和慶幸的表情,可站在他面前的白歌卻神定氣閑,穩(wěn)絲不亂。
“支隊長,我不會退出任務的!卑赘杪曇舨淮,卻很堅定。
“為什么?你不知道我是為你好?我當了一輩子的兵,唯一你給開了這個后門!”
“汪!汪!”突然,白歌身后響起兩聲嘹亮的犬吠,戰(zhàn)歌發(fā)現(xiàn)主人不見了,順著氣味找了過來,它一個猛子躥到白歌的身前,虎視眈眈地盯著趙紅劍。
“支隊長,我覺得你的這個‘后門’,是你對我包括對我父母的侮辱!卑赘杳嗣(zhàn)歌的腦袋,“它要是聽見了,都會感到慚愧的!
白歌靜靜蹲下身去,像是吟唱一般地說道,“如果我們犧牲了,我們的魂將永遠守護祖國疆土!”
戰(zhàn)歌的喉嚨中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它昂起頭顱,額上一縷銀色的毛發(fā)在夜風中輕輕飄揚。那道聲音仿佛和風匯聚成了一首悲愴的歌聲,飄灑在這個曾染滿無數(shù)烈士鮮血的邊境叢林中。
“如果我們犧牲了,我們的魂將永遠守護祖國疆土!”趙紅劍喃喃自語,“這句話,是聽你父親說的吧?他當班長時也對我說過。”
白歌站起身,點點頭!笆堑,他說軍人就應該隨時準備犧牲,哪怕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倘若為了祖國為了人民而死,那也是無上的光榮,沒有什么值得悲傷的!
趙紅劍覺得鼻腔一陣酸楚,連忙仰起頭,看著漫天的浩瀚星海。
“我父親當年當偵察營長時還說過一句話!卑赘杞苹匦α耍爸ш犻L,這句話估計他也對你說過!
“什么話?”
“要死鳥朝天,不死又過年!”
小說《特警犬王》第46節(jié)
白歌挑選人員和分配任務只用了五分鐘。
“弟兄們!有怕死的嗎?”白歌牽著戰(zhàn)歌,大刺刺地站在一塊突兀的巖石上問。
“沒有。”十幾名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大聲回答。
“沒有?好!聽我命令!在家是獨生子女的!向后一步走!”
命令下了,卻沒人動彈。白歌火了,“操,關鍵時刻給我抗命?趙斌!你媽都60歲了,又給你生了個弟弟?劉大山!你老娘去年去世我記得大伙還一塊湊錢送份子呢,在哪又認了個親妹子?還有你,許勇,你……”白歌一口氣點了7、8個人的卯,被點名的戰(zhàn)士們的臉在月光下一陣紅一陣白的。白歌嚴肅地說,“別他媽的在這耗著,給我后退一步走!”
那些被點名的戰(zhàn)士只好向后退了一步。
“你們這些人負責外圍警戒!”白歌下了命令。
“副隊長!”士官劉大山惱怒地叫了起來,“憑啥不讓俺參加任務!”
“憑啥?就憑今天是我指揮任務!”白歌一改平日常態(tài),瞪著雙眼,放開了戰(zhàn)歌的牽引帶,“都給我閉嘴,誰再耽誤時間,就是延誤戰(zhàn)機!軍法處置!”
沒人再敢吭聲了。白歌又對剩下的人說,“共產(chǎn)黨員!向前一步走!”
剩下的7個人都向前走了一步。
白歌盯著眾人,一字一頓地說,“我再重復一次,共產(chǎn)黨員向前走,預備黨員、共青團員和群眾別動!”
一個新兵和兩個上等兵這次沒敢再走。走上前的四個人是代理排長莫少華,尖刀班班長段飛,狙擊手李南生和爆破組組長孫猛。
白歌滿意地笑了,揮揮手說,“剩下的人,跟著支隊長走!”
沒別挑上的戰(zhàn)士垂頭喪氣地坐上裝甲車,跟著支隊長趙紅劍去堵罪犯有可能突圍的“口子”。落選行動的戰(zhàn)士們坐在車上,回頭張望著白歌,目光中盛滿期待,似乎在等待他突然改變命令。
白歌目送著汽車遠去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雙手一拍,從巖石上躍下,“好,全體集合!”
四名戰(zhàn)士挺立在白歌面前,巍然不動。兩只警犬威風凜凜地站在隊伍前面。
白歌從左到右巡視了全體隊員一遍問,“大家知道什么是死嗎?”
一句話把幾個老兵都逗樂了。
年初獲得武警部隊“精武標兵”稱號的尖刀班長段飛忍不住說,“白副隊,你也太小瞧兄弟幾個了吧?都是在閻王殿前逛過幾回的人了,誰還不知道死嘛!”孫猛干脆撩起胸前的衣服,指著幾塊碗口大的傷疤嚷嚷,“副隊你看看,閻王爺來請了我好幾次,我都沒跟他走!” 剛剛調到中隊的狙擊手,士官李南生嘴角彎起輕蔑的笑容,代理排長莫少華喊了報告,“白副隊長,報告!”
“說!”
“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在面對四名雄性軍人講話,面對四名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的特警士兵講話,死這個話題從我們進入部隊的第一天起就纏繞在我們的心中。首戰(zhàn)用我用我必勝!這句口號不是空喊的,我們早就熟悉了在危險中生存法則,還是請你換個話題吧!”
“好!那我就明說了!”白歌微微笑著說,“這次任務非常危險,趙家兄弟敢殺公安局長,說明他們已經(jīng)成了把生死拋到腦后的亡命徒!我們呢?我們現(xiàn)在就要比亡命徒還亡命徒的人!而且,我們的敵人不僅是他們,還有無數(shù)的地雷,地雷究竟在什么位置,我們誰也不清楚,從我們邁進這片叢林的那一刻起,我們就站在了一個神秘而龐大的雷場之上,所以從現(xiàn)在起,我的意見是,每個人都不要把自己當活人!明白嗎?”
“明白!”所有隊員嗷地叫了起來。
雄性的吶喊中伴隨著響亮的犬吠。
白歌又補充說,“還有一點時間,大家寫點什么留下來吧!
每個戰(zhàn)士都明白,白歌所說的“寫點什么”,就是備用的遺書。
00:00時,氣溫31℃,天氣多云轉陰。
白歌一行五人的突擊小組進入?yún)擦稚降。兩?a href="11052.html" target="_blank">幽靈般的犬影,五條身穿迷彩服,頭戴凱芙拉作戰(zhàn)盔的人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樹影之間。
解開牽引帶的戰(zhàn)歌和風翼一前一后,慢慢走在隊伍最前面。
戰(zhàn)歌喜歡黑夜。在黑夜中它總是能清楚地看見很多東西,樹木,野獸,還有人類。戰(zhàn)歌睜開淡褐色的眸子,視野內(nèi)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叢林中彌漫著淡淡的晨霧,它行走在一片蘆葦和灌木中,野草中支棱著紅藍相間的小花,花朵的花瓣像一個盤子似的展開,中間微微探出嫩黃的花蕊。戰(zhàn)歌抽動著鼻子,它嗅到一股清香的淀粉味道,是從樹林中纖細的桫欏上散發(fā)出來的。
潮濕的叢林悶熱,散發(fā)著一股股特有的臭味,叢林中沒有一條人工的路,白歌帶著孫猛和段飛走在全隊的前面,揮動砍刀砍倒擋路的植物,體力消耗很大。莫少華和狙擊手李南生負責殿后。
戰(zhàn)歌并沒有覺得行走吃力,它從小出生在從林中,對叢林中的一切再熟悉不過,遇到荊棘,低身一鉆就過去了,碰到巖石,看好落腳點輕輕一躍就翻過去了,它始終保持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風翼緊緊跟著它的腳印,飛快地躍過每道障礙。
帶隊的白歌不時用指北針修正著方向,使他感到欣慰的是,小組每人除了按規(guī)定攜帶槍支和必要的彈藥基數(shù)外,還背了一個盛滿各類特種器材的背囊。他們在如此復雜的熱帶叢林地區(qū),背負著沉重的裝備連續(xù)行軍幾個小時,還能保持良好的體力,這不能不歸功于多年來連隊每天雷打不動的五公里越野,此時發(fā)揮了效用,老兵們都練出了超常體能。
兩個小時后,白歌發(fā)現(xiàn)周圍的叢林漸漸變成了原始次生林,灌木叢愈來愈稀疏,高大的樹木不斷出現(xiàn)在眼前,泥濘的山路上,樹藤和雜草死死地糾纏在一起,隊員們經(jīng)常會被帶著彎刺的野生藤條纏住腿腳。再向里走,進了一大片又濃又密的望天樹林,白花花的月光竟然穿不透橡膠樹的繁枝茂葉組成的恢恢天網(wǎng),白歌仰起頭,只能從密不透風的樹葉縫隙里透出兩完道微弱的白光束。林中的地面上到處是多年淤積的樹葉,地面如同地毯似的柔軟,每走一步,腳下便綻放出一朵奇臭無比的黑水花。
戰(zhàn)歌跑在最前面,它靈巧地跳過幾條盤亙錯結在一起的巨大望天樹根須,忽然站住,仰起頭,兩只耳朵如利劍般豎起,隨后臥在了地上!帮L翼”無聲地跑到它身邊,低頭嗅了嗅,也臥下了。
跟在后面的白歌立刻向后面做出手勢,全體隊員立刻俯下身體。
莫少華湊到白歌身邊問,“有地雷?犬臥下了。”
“應該是!卑赘枵f,“全體人員小心腳下!
爆破組組長孫猛和白歌慢慢靠近戰(zhàn)歌和“風翼”,孫猛戴著夜視鏡,輕輕彎下腰,他用探雷針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刺向警犬們身前的泥土,才刺了幾下,就探到了一顆地雷,他心里暗暗罵著,哪個狗日的埋的地雷?他熟練地拂開潮濕的泥土,一枚深綠色的帶著銹跡的防步兵地雷如小荷露角一般出現(xiàn)在眼前。孫猛熟練地拆除了引線,把拆過的地雷扔到身后,將熒光粉撒在地上做好標記。
白歌在戰(zhàn)歌的左側也發(fā)現(xiàn)了一枚防步兵地雷,他臥倒在地上,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把失去引信的地雷扔到一邊,拍了拍戰(zhàn)歌,示意它繼續(xù)搜爆。
戰(zhàn)歌低著脖子,一邊嗅一邊向前走去。“風翼”在距它兩米遠的地方忽然停下。
又是一顆地雷,白歌心里罵了聲娘。
兩只警犬引著隊伍,逐漸向雷場深處前進。白歌和孫猛成了隊伍的箭頭,一邊走一邊排雷,一個小時以后,他們的身后已經(jīng)開辟出一條用樹枝和熒光粉做成標記的安全通道。
林子中間的一塊空地上,小組人馬略做休息,白歌給警犬們喂了幾塊牛肉,他低頭看著電子表,凌晨三點半了。莫少花端著電子地圖儀走了過來,“副隊,已經(jīng)快四點了,我們一個小時只走了200多米,按照現(xiàn)在的速度,天亮也趕不到目標!
“還有一點,”坐在樹下擦拭探雷針的孫猛補充說,“副隊,咱們前進的方向似乎偏離了直線,漸漸成銳角了。”
白歌微微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后的有人輕聲哼了一下,回頭一看,滿臉偽裝油彩的李南生正漫不經(jīng)心地擦著88式7.62mm狙擊步槍。這名老狙擊手是上星期從陸軍某特種大隊調過來的,白歌聽說他在原單位同領導不和,于是找了找關系一走了之,干脆脫了陸軍軍裝換上武警的“橄欖綠”。
“你笑什么?”白歌心中一凜,試探性地問道。
“按照白隊的角度,再走二百米,在夜色中我們就能看見著名的老山山脈,據(jù)我了解,北向南的方向上長年刮風,老山山脈上有一大片裸露的巖石層,縱深十幾里,白副隊長恐怕是想利用這條平坦結實的巖石層吧?”李南生不緊不慢地說完,又低下頭繼續(xù)擦槍。
“對,你說的沒錯!卑赘枧Χ糁谱⌒闹械捏@訝之情,淡淡地問,“你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趙支隊長把這條特殊的道路在行動前才告訴了我。”
李南生還是低著頭,繼續(xù)擦槍,仿佛沒聽到白歌的問話。
半個小時后,白歌帶著全隊走上了老山東側山脈的巖石層。西南的山脈大多數(shù)生得柔和,這與當?shù)剡B綿不絕的濕熱天氣有關,這片山脈繼承了典型的熱帶山岳的傳統(tǒng),坡度很小,人和犬幾乎可以在上面直立行走。巖石層與地面的落差大概有6、7米,并不陡峭。
月亮鉆出云層,撒下明媚的月光。借著月光,白歌向山下看去,發(fā)現(xiàn)很多樹上竟然掛著地雷,幾支尖尖的樹杈上挑著的暗綠色觸發(fā)雷,拉火鋼絲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在一灘茂盛的樹葉中白歌還發(fā)現(xiàn)了幾枚露出半個雷體的扁圓形跳雷。他倒抽了口涼氣,暗自慶幸趙紅劍布置得周到,不然這個任務還真難以完成。僅僅靠他們幾個人,排雷就得排上個幾天幾夜。
凌晨5:00,當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作戰(zhàn)小組終于到達了指定目標--位于老山山脈半山腰的一處天然巖洞。巖洞外有一大片空地,生著郁郁蔥蔥的蒿草,一塊半人多高的廢鐵板堵住了大半個洞口。
白歌藏在距離洞口50米左右的一塊大巖石后,他用GPS定位系統(tǒng)在電子地圖上核對了位置,隨后用耳脈向趙紅劍報告,
“白鷹呼叫鷹王,鷹群已經(jīng)到達目標位置。”
幾秒鐘后,隊員們的耳脈中傳來趙紅劍的命令,“包圍目標,時刻報告情況!”
白歌做了個分散包圍的手勢,隊員們心領神會,無聲地呈三角隊形隱藏在洞口附近。白歌帶著戰(zhàn)歌和孫猛臥在距洞口正面30米左右的幾塊班駁的巖石后,巖石背面生滿了深綠色的青苔,一股股潮濕的水氣向白歌的臉上撲來。白歌正了正頭盔,揉了揉發(fā)酸的雙眼,透過巖石的縫隙觀察洞口。戰(zhàn)歌機警地趴在他的身邊,吐著舌頭,它的四肢在經(jīng)過樹林時沾滿了泥水,泥水的痕跡延伸至爪踝,泥水漸漸發(fā)干后,就像給它穿上了土黃色的“鞋子”。
莫少華和段飛埋伏在洞口右側的草叢中!帮L翼”趴在距莫少華三米的一個土坑里,支棱著耳朵,警惕地看著前方。莫少華輕聲向白歌匯報,“白鷹,白鷹,鷹爪已經(jīng)就位!
“收到,注意觀察!卑赘璀h(huán)顧四周,卻沒發(fā)現(xiàn)李南生的影子,“白鷹呼叫鷹眼,報告你的位置!
“距你8點鐘位置,縱長50米,高度三米!倍}中傳來李南生不緊不慢的聲音。
白歌向8點鐘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小片樹林,他凝神望了一會,卻根本沒發(fā)現(xiàn)李南生的影子,估計這家伙已經(jīng)披上偽裝網(wǎng)了,現(xiàn)在正在樹梢上呆著呢。
凌晨5:30,天色已經(jīng)大亮,早晨的白霧漸漸在陽光下消散。山洞里黑漆漆的,依舊是無聲無息,遠遠望去,就像一眼深不可測的泉水。
白歌切換脈沖頻道,再次向指揮部報告情況,說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包圍目標,但是不知道趙家兄弟是否在洞內(nèi)。趙紅劍的回答是可以先做探測性搜索。白歌想了想,又呼叫李南生。
“白鷹呼叫鷹眼,你能看見什么?”
“我看到一個洞口,西南風三級,距離80米,有效射程之內(nèi)可以攻擊洞內(nèi)目標,命中概率90%。”
“好,鷹眼掩護,鷹爪放警犬!卑赘枵f完后疼愛地拍拍戰(zhàn)歌的背,“該咱們上了。”他右手前揮,指向洞口,輕而有力地連下兩個口令,“臥!前進!”
戰(zhàn)歌立刻壓低身體,肚子貼著草地,飛快向洞口爬去。白歌跟在它后面,用低姿匍匐的戰(zhàn)術動作向洞口移動,活像一只靈巧的大蜥蜴。
白歌左側20米處,“風翼”和莫少華也在向洞口靠攏,他們的背后,孫猛和段飛的兩只95式自動步槍正牢牢鎖定洞口,兩人的食指壓在了扳機上,隨時準備將一個彈匣的子彈傾瀉而出。
快接近洞口時,“風翼”忽然停下,臥在草叢中一動不動,莫少華也停下了,掏出野戰(zhàn)刀,輕輕對白歌指了指面前的草叢。白歌定睛一看,幾根閃閃發(fā)光的拉火鋼絲在草叢中晃動,他知道莫少華遇到地雷了,心里暗罵趙家兄弟真夠狠的,竟然把地雷挪到了家門口,真他媽的黑。
戰(zhàn)歌還在堅定地向前移動著。
白歌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跟著戰(zhàn)歌的爬行痕跡向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