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特警犬王》第33節(jié)
昆明警犬基地大樓前的紅色橫幅高高掛起。
“歡迎來昆明警犬基地!”橫幅的下面是英文翻譯的句子--“Welcome to KUNMING army police dog"s center!”
白正林和基地的其他領(lǐng)導站在門口,等待K9大隊的到來。
上午九點,由四輛WJ牌號的奧迪A6轎車和一輛運輸車組成的車隊出現(xiàn)在昆明市區(qū)的公路上。白正林看著越來越近的車隊,心中不免涌起一絲興奮。
“來吧!”他心想,“我倒要看看K9究竟是何方神圣!”
車隊漸漸靠近基地大門,白正林整整身上的軍裝,自信的笑容漫上臉頰。
第一輛車停在大門口,一名上尉參謀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走下車,拉開后車廂的門。
武警總部后勤部的陳志海大校和一位身著美式灰色軍服,金發(fā)碧眼的高大中年軍人走下車。白正林快步走上前,向陳志海敬禮,陳志海在武警總部主管警犬工作,和白正林也是老相識了。
白正林鄭重地說,“歡迎總部領(lǐng)導和K9大隊來昆明警犬基地!”
陳志海今年50歲,圓臉,身材因發(fā)福而變得略胖,他對白正林憨厚地一笑,立刻還禮,走上去握住白正林的手,“老白,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美國K9警犬大隊的大隊長,約翰.克林上校!奔s翰.克林是個金發(fā)碧眼的白人,40歲左右,身高1.9米,體態(tài)勻稱,強壯有力。
“上校你好!”白正林禮貌地伸出手去。
約翰.克林上校對著白正林微笑,伸出結(jié)實的大手,操著生硬的中國話說,“你好,白主任,久仰大名!彼ь^,用蔚藍色的眸子看著紅色的橫幅,興奮地說,“Good!Good!我喜歡紅色!紅色代表勝利!”
“白主任,我?guī)Я藥讉部下,還有幾只犬,不會給您添麻煩吧?”
“哪里哪里,就算上校把你的整個隊伍拉過來,我們也能招待!請將車輛開進基地吧,我給上校接風洗塵!”白正林笑著說。
陳志海和白正林坐上基地的轎車在前面帶路。白正林小聲說,“老陳,這洋鬼子還會說中國話?我白準備翻譯了。”
“他曾經(jīng)在中國留學2年,精通漢語,對中國警犬也比較熟悉!标愔竞Uf,“老白,他可是有備而來的,帶著幾只厲害的警犬,想和你比試比試呢!”
白正林自信地笑了,“好啊,求之不得!”
“你可別小瞧他,他的犬個個都是精英。”
“咱們的犬個個是精英中的精英!卑渍珠_了一個玩笑,“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再說吧!”
手術(shù)室門上的燈光終于滅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手術(shù)室大門上。幾秒鐘后,門開了,曲慈摘下口罩,和幾名助手走出來。
“媽!”白歌跑過去,“怎么樣?”
王世虎和李院長快步走到曲慈面前,李院長問,“曲主任,怎么樣了?”
“我已經(jīng)盡力了,但他……”曲慈的臉色很難看,臉頰上沁出一層汗。
她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咣”的一聲,王世虎身后的韓雪倒在地上,陸芳菲連忙蹲下身,把她抱在懷里,大叫著,“雪姐!雪姐!”
王世虎和曲慈同時彎下腰,一個掐著她的“人中”,一個捏她的“虎口”,王世虎高喊,“來人!來人!”李院長馬上叫來幾名醫(yī)生,七手八腳地把韓雪抬上擔架,拉進急救室搶救。
等韓雪被抬走后,眾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氣,李院長說,“曲主任,你繼續(xù)說吧,他怎么樣了?”
“但他的情況很糟糕,身體上的傷口取出了十幾塊彈片,已經(jīng)縫合好了,可他的大腦受到嚴重的沖擊,也許……”
“也許什么?”王世虎大聲問。
“也許永遠醒不了了……”
“那就是死了嗎?”白歌焦急地問。
“也不是,可能……”曲慈咬了咬嘴唇,“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什么!”王世虎傻了,“植物人?植物人!彼磸湍钸吨,“他,他才29歲啊……”
李院長問,“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能用的都用上了,可他的腦干和小腦受到嚴重沖擊和損傷,目前大腦只保留了最基本的生命活動現(xiàn)象。”曲慈低下頭,“而且現(xiàn)在還沒度過危險期!
王世虎虎目含淚,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咬了下嘴唇,說道:“好了,謝謝你,曲主任,你辛苦了,我代表我們基地所有人員向你表示感謝!
“沒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曲慈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這個受傷的小伙子我見過,還認識我丈夫,他也是訓犬的吧?”
“對,我們基地警犬中隊的中隊長!蓖跏阑Ⅶ鋈簧駛p輕回答,“多好的小伙子啊!”
李院長對曲慈說,“曲主任你去休息吧,正好小歌也來了,白歌啊,好好陪陪你媽!”他轉(zhuǎn)過身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
白歌眼圈發(fā)紅,點了點頭。
曲慈看了看面前的兩個頭發(fā)花白,神色暗淡的將軍,又看了看紅著眼圈,低頭不語的兒子,微微閉上眼睛。
一滴眼淚悄悄從她的眼角溢了出來。
戰(zhàn)歌爬在犬舍墻角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兩只小圓眼睛淚水盈盈。
戰(zhàn)歌模糊地意識到今天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當時,它憤怒地從山坡下爬起,大叫著,想去咬推開自己的人,卻看到白歌和一名女警官抱著血糊糊的一個人瘋狂地跑著。戰(zhàn)歌奔過去時發(fā)現(xiàn)主人白歌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兇巴巴的目光直刺入心臟,讓它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更可怕的是,白歌竟然狠狠踹了它屁股一腳,頭也不回上了一只會飛的大鳥。
戰(zhàn)歌的心差點碎成了八瓣,為什么白歌要這樣對自己?它覺得自己快要傷心死了,被白歌踹過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
它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和其他警犬們回到中隊后,看著犬們和自己主人撒歡,享受勝利喜悅的情景,戰(zhàn)歌的心里生生的疼著,似乎只要輕輕一擠,就能流出溫暖濕潤的液體。晚飯是個陌生的訓導員送到犬舍的,戰(zhàn)歌心里煩躁,大叫了幾聲,吼走了訓導員,也不吃飯,獨自趴在墻角苦思冥想。
白歌為什么要打我呢?白歌去了哪里呢?他怎么還不回來?那個血肉模糊的人又是誰呢?
從不遠處的犬舍中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長嘯,是某只犬拖著長長的尾音在吠叫。
“嗚……汪、汪……”在寂靜寧靜的月夜中愈顯溫暖親切,叫聲中戰(zhàn)歌微微抬起頭。
它聽得出,那是同族叔叔“風翼”的叫聲。
“孩子,你怎么了?不論發(fā)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薄帮L翼”的關(guān)切之情伴著一波波的嘯聲,溫暖地梳理著戰(zhàn)歌的毛發(fā)。
戰(zhàn)歌覺得全身的毛孔紛紛張開,慢慢淌出一股悲怨。在這月色朦朧的安寧夜晚,戰(zhàn)歌孤零零地懷念以前的日子,以往的夜晚,白歌用手把牛肉撕成一塊一塊的,喂到自己的嘴里,睡覺前他還會用溫暖的手掌撫摩它的脊背。戰(zhàn)歌像個失戀的女孩子,不停伸出舌頭,舔著白歌的被子和枕頭,它嗅到那上面浸滿了他的味道。是一種懷念吧,戰(zhàn)歌并不清楚,它只是想白歌對它好一點,再好一點,因為他的命令,已經(jīng)成了它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可現(xiàn)在白歌變了,他竟然踹了自己,踹得自己屁股生疼。戰(zhàn)歌覺得主人已經(jīng)不再喜歡自己了,他當著所有人和犬的面竟然踢了它,一想起這無情的事實,戰(zhàn)歌連動都懶得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戰(zhàn)歌窩在墻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夢中仿佛它又回到了叢林,那一片生它養(yǎng)它的地方。
門吱呀一聲開了,戰(zhàn)歌刷地抬起頭,搖著尾巴跑了過去。
白歌拖著疲憊而沉重的腳步走進犬舍。
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腳邊繞來繞去的戰(zhàn)歌,輕輕推開它。白歌一言不發(fā),“咣”的一聲,倒在了墻邊的地鋪上,緩緩閉上眼睛。
戰(zhàn)歌滿懷希望的心情瞬間煙消云散,臉上寫滿失望,兩只小圓眼睛中星星點點,盈盈欲墜。
它伸出舌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重新臥下了。
三天后,麻粟坡縣特警中隊召開軍人大會。
白歌剛剛當著全中隊官兵的面做完深刻的思想檢查,說到邱鷹負傷時,白歌哽咽著,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可坐在下面有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開始偷偷地用手抹眼睛了。
白歌檢查完畢走下前臺,中隊長段輝和徐慶國端坐在主席臺上,段輝手里握著一紙命令,莊嚴地宣布:
“支隊處分決定:排長白歌嚴重違反養(yǎng)犬規(guī)定,導致警犬出逃,在執(zhí)行任務中造成嚴重傷人事故,特記行政警告處分一次!
白歌坐在馬扎上,深深地低下了頭。
“預備警犬戰(zhàn)歌擅自逃出營區(qū),記警告處分一次!
段輝咳嗽了一聲,繼續(xù)說,“支隊立功命令:在執(zhí)行任務中,預備警犬戰(zhàn)歌首先發(fā)現(xiàn)目標,作戰(zhàn)勇猛,作風頑強,特此給戰(zhàn)歌記三等功一次!
段輝宣布完立功和處分命令后,放下手中的命令,嚴肅地看著戰(zhàn)士們。
下面坐著的戰(zhàn)士們有點蒙了,哪開過又給處分又立功的大會啊?到底該不該鼓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舉著雙手不知道該怎么辦,會議的氣氛一下子陷入尷尬境地。
前臺坐著的指導員徐躍國忙開口圓場,“好的地方繼續(xù)發(fā)揚,錯誤的地方堅決改正,散會!”
戰(zhàn)士在班長的指揮下,整齊地拿起馬扎走出會議室。徐躍國臨出門的時候小聲對白歌說,“一會兒到隊部來一趟!卑赘栊睦镉挚┼庖幌,心想戰(zhàn)歌還沒喂呢。其實,不管是處分還是立功,只要戰(zhàn)歌平安無事,他覺得都沒什么,他本身是一個大氣隨意的人,對大多數(shù)事抱著寬容的態(tài)度去處理?梢幌肫鹛稍诓〈采匣杳圆恍训那聱,白歌的心又像撕裂般難受起來,他和戰(zhàn)歌的共同失誤造成了這樣的后果。他耳邊又響起陸芳菲的話,“要不是‘戰(zhàn)歌’發(fā)現(xiàn)狡猾的罪犯,我們的人可能還會流血呢!那倒下的可能就不僅僅是邱中隊長了,邱中隊長是為了戰(zhàn)歌受傷的,是為了保護警犬的生命而流血的,他是英雄!”
這次任務讓白歌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給后果下一個剛性的定論。
小說《特警犬王》第34節(jié)
段輝和徐躍國坐在隊部里面對面的抽煙。
這次行動對中隊而言是圓滿的,未傷一人一犬,支隊領(lǐng)導表揚了他們關(guān)鍵時刻能拉得出,頂?shù)蒙,但邱鷹受傷一事卻使中隊和特警基地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復雜起來。邱鷹是為了掩護中隊的警犬而受傷,而且還是重傷,支隊領(lǐng)導順藤摸瓜,在弄清戰(zhàn)歌是只預備警犬后嚴肅地批評了中隊對警犬的管理制度,特意做出了“表揚與批評要同時進行”的指示。兩名主官猶豫再三,決定召開軍人大會,給白歌來了個“雙管齊下”。按理說,軍人大會召開完此事就告一段落,但一個最新的內(nèi)部消息使段輝和徐躍國又想到了白歌,全國警犬技能錦標賽就要開始了。
還是按老規(guī)矩,段輝唱“紅臉”,徐躍國唱“白臉”。兩位主官對白歌到中隊后的工作還是非常認可的,覺得這小伙子各方面素質(zhì)都不錯,是塊好鋼,可越是好鋼,越得淬煉,短暫的半批評半表揚的談心過后,兩人囑咐白歌,
“一定好好訓練‘戰(zhàn)歌’,這犬潛力很大,以后能為中隊爭光!”
白歌當然不含糊,“保證把它訓練成一只最優(yōu)秀的警犬!”
“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訓練好!下個月總隊新警犬考核,你得給我拿出成績來!”段輝給白歌下了死命令。
“是!”
看著白歌離去的背影,兩位主官相視一笑。
韓雪此刻完全明白了一個成語的含義:欲哭無淚。
沒有淚水了,真的沒有了。韓雪的眼睛生澀酸痛,她早把眼淚流干了。
邱鷹靜靜地躺在她面前的病床上,白色的消毒繃帶像蛇一樣纏繞在他的頭上。邱鷹的口和鼻被呼吸器牢牢束縛著,面色灰白,雙眼緊閉。只有“滴答滴答”的心電儀的提示聲才證明他還是一個活人。
兩人之間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卻是一場苦思冥想的咫尺天涯。
邱鷹每天只能靠液體和維生素維持生命,一個精壯的漢子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瘦了整整三十斤。
疼。
韓雪的心在疼。心都碎了,可每片碎片還在心房中微微顫抖。
碎了還在疼。
“他也許明天會醒來,也許永遠不會醒來。”這是軍區(qū)總醫(yī)院給邱鷹下的定論。韓雪忍不住在心里罵總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們沒用,除了能給病人按時打針吃藥外遇到大的手術(shù)就“冒泡”。
韓雪坐在病床旁胡思亂想著,忽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縷了縷鬢角的頭發(fā),整了整軍裝,開門之前對門旁的鏡子掃了一眼。
只是一瞬間的事,韓雪的心卻重重地縮了一下。
她看到自己的眼角邊已露出了細細的皺紋。
三十歲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三十歲了。
前夫拋她而去,也沒有孩子,終于走出那段陰影后遇到邱鷹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如今卻又躺在了病床上。
除了部隊,她什么都沒有了。除了冰冷的鋼槍,她如何再相信情比金堅?
她有一段時間忘記了自己的性別,忘記了女人的溫柔和軟弱。
人只能靠自己的腿走路,她除了選擇堅強,別無選擇。
瞬間之中,韓雪的淚奪眶而出。她連忙擦干眼淚,下意識地又照了照鏡子,不禁苦笑了一下,她向來是素面朝天,從不化妝。
別的女人會把妝哭花了,她只會靜靜等待眼淚的蒸發(fā)。
她把門打開了半扇,門外站著兩名陸軍少校軍官,一男一女,女軍官手里拿著筆記本和數(shù)碼相機,男軍官背著手提電腦和幾件她不認識的設(shè)備。
“您好,您是韓雪隊長吧?我們是解放軍報的記者,聽說邱中隊長為救警犬而負傷的事情,想采訪一下你,順便給邱中隊長拍幾張照片!
韓雪楞了一下,冷冰冰地說,“謝謝,不用了,我沒什么好說的!
“可是……”女記者還想解釋什么。韓雪打斷她的話,說,“真的不用了,病人需要休息,請你們別打擾了,謝謝。”
說完,她不顧女記者的勸說,執(zhí)意關(guān)上了門。
韓雪靠在門上,兩行眼淚順著臉頰靜靜地下滑。
她不想讓熟睡的邱鷹受到任何打擾。只有在她與他獨處的時候,她才能發(fā)現(xiàn)自己溫柔的一面。
過了一會,韓雪剛拿起毛巾,準備給邱鷹擦臉,門又響了。
她有點生氣,這兩個不識時務的記者,怎么沒完沒了了?她走過去打開門,“不是說不接受……”
門外,陸芳菲捧著一大束百合花正默默地看著她。
幾秒鐘的寧靜,韓雪突然抱住了陸芳菲的肩膀,痛哭起來。
“好妹妹,你說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陸芳菲沒說話,用手指輕輕撫摩著她的短發(fā)。
她知道,再堅強的女人,也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