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特警犬王》第17節(jié)
韓雪、陸芳菲和白歌三人在一名衛(wèi)生員的帶領下來到醫(yī)院太平間的門口。
衛(wèi)生員從懷里掏出鑰匙,將太平間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三人不禁打了個冷顫。陸芳菲小聲問白歌,“你來過這地方嗎?”
白歌搖搖頭,回答道,“你害怕?”
“我是特警我怕什么?”陸芳菲小嘴一撇,說,“我是擔心你害怕!
“好啊你。”白歌胳膊一伸,抓住了陸芳菲的手,嚇唬她說,“今天我把你關這里,”
韓雪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說話,又轉過頭去。陸芳菲吐吐舌頭,掙脫了白歌的胳膊。三人一起隨著衛(wèi)生員走進太平間。
衛(wèi)生員打開燈,強烈的日光燈下,一排排陰森森的大金屬柜子錯落有制秩。正對門口的甬道里,停著一輛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只警犬的尸體,裹尸體的白布大部分都耷拉在地上,只剩下一少半裹住犬的后腿。
“這布怎么掉下來了?”衛(wèi)生員自言自語道,“我把它裹得很結實啊!
白歌嘆了口氣,惋惜地說,“這么好的犬,真是可惜了,看看這腿上的肉,多結實!”
“是啊,邱中隊長養(yǎng)了它四年多,沒想到……” 陸芳菲沒再說下去。
韓雪對衛(wèi)生員說,“咱們先把尸體推走吧,我們等著用!
衛(wèi)生員將白布重新裹好后納悶地看了韓雪一眼,他暗想這幾個武警腦子有病吧?要犬的尸體干什么?難不成晚上想吃狗肉?
白歌和陸芳菲推著擔架車走了出去。
韓雪慢慢跟在后面。
她暗暗祈禱,邱鷹,你一定要挺。
電梯停在三樓。
白歌正準備推著擔架向外走,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
陸芳菲關切地問,“誰?”
白歌掏出手機,看著屏幕遲疑了一下,說,“我爸!
“那你先接吧,我和雪姐推!标懛挤普f,“馬上就到了!
白歌滿懷歉意地看了一眼陸芳菲,走出了電梯。他生怕父親知道自己和陸芳菲在一起,故意在窗戶前磨蹭了一會兒,等陸芳菲和韓雪走遠后才接通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白正林激動的聲音,“這么長時間才接電話!臭小子!你在哪呢?真有你的!”
“爸,怎么了?”白歌不明白為什么父親這么激動。
“是它的后代!它們的DNA檢測結果完全吻合!你揀的那小家伙真是夜歌的后代!”
“您看清楚了嗎?這結果準確嗎?”白歌不禁也激動起來。
“廢話!我和你姜伯伯都在這呢,怎么可能看錯!”白正林大聲說,“你聽著,你得把它訓練成中國第一的警犬!它是一代犬王的延續(xù)!”
“是!您放心!”白歌的心撲通撲通跳著。夜歌,這個名字在他的童年時代就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清楚地記得父親經(jīng)常和自己說。
“我的命是夜歌救回來的,沒夜歌就沒我,沒我就沒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起名字叫白歌吧?就是為了紀念失蹤的夜歌!”白正林激動地說。
白歌童年時得知自己名字的來歷后心里很不高興,憑什么給我起一只軍犬的名字?后來父親給他講了夜歌的故事,他才明白為什么父親對犬的感情如此深厚,他甚至經(jīng)常從父親的只言片語中幻想夜歌當年縱橫邊境,隨父親一起抵抗敵人的英姿雄風。
那是一只中國犬王,第一代昆明黑背系雄犬--夜歌。從80年代開始,中國軍隊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軍警犬,經(jīng)過昆明基地科研人員的不懈努力,一個全新的犬種--中國昆明犬誕生了。昆明犬的體型適中,外形勻稱,略呈方形。頭部呈楔形,輪廓清晰,鼻梁平直,兩耳直立,背腰平直,體高與肩高接近,胸深小于體高的一半,腹部收縮,腹圍較小,劍狀或鉤狀尾,皮薄毛短,毛色為狼青色、黑色、黑色帶黃褐色斑紋。公犬體高61~70cm,體長66~76cm,體重28~40昆明g;母犬體高58~66cm,體長65~74cm,體重26~36昆明g。中國昆明犬的嗅覺靈敏,膽大勇敢,攻擊性強,銜取興奮,服從性好,體質(zhì)良好……
“喂!喂!說話!”父親催促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打斷了白歌的思緒。
“哎,我在呢!
“你把小家伙給我看好了,明天帶回來!”白正林高興地說,“英雄總算是有后了!”
白歌猛然想起小野狗還被自己放在四樓的儲藏室里,暗叫不好,匆匆和父親說了兩句,掛斷電話向樓梯沖去。
當他打開儲藏室的門時,發(fā)現(xiàn)紙箱子攤在墻角,箱子一側被咬開一個大洞,小野狗不知去向。
白歌的心臟快跳出嗓子,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來不及后悔,立刻沖出門去,嘴里反復念叨著:
“你千萬不能有事,你千萬不能有事!”
韓雪和陸芳菲推開邱鷹的病房門。
參謀長王世虎和一個參謀站在里面,見兩人推著擔架車,立刻走過來幫忙。
王世虎問,“犧牲的警犬叫什么名字?”
“桀驁。”韓雪回答。
陸芳菲忽然說,“快看,邱中隊長的眼睛轉了一下!
大家的目光齊向邱鷹望去,他依然平躺在病床上,雙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
“剛才明明是轉了一下的!标懛挤剖卣f,“怎么又不轉了?”
韓雪看著邱鷹,心頭酸楚,轉身對王世虎說,“參謀長,我們把他扶起來吧!
小說《特警犬王》第18節(jié)
王世虎表情嚴肅,點了點頭。
韓雪和陸芳菲一左一右并排坐在床上,她倆挽住邱鷹的兩只胳膊,將他從床上扶起。王世虎揮揮手,示意那名參謀站在擔架前。韓雪將嘴貼在邱鷹耳邊輕聲說,“邱鷹,你一定要堅持住,你必須明白,你的犬--‘桀驁’已經(jīng)犧牲了!
邱鷹的身體微微顫抖。韓雪發(fā)現(xiàn)他聽到“桀驁”的名字后,潛意識中會出現(xiàn)一些反映。她想趁熱打鐵,看了一眼王世虎。
王世虎臉色凝重,說,“揭吧!
參謀站在擔架前,他的右手剛伸到白布里面,猛然“!”的一聲叫了起來。他身體向后退去,迅速抽出手掌。
“叫什么……”王世虎剛想發(fā)火,卻將后半句話咽了下去。他看到參謀右手掌上印著一排小小的牙印,正汩汩淌著鮮血。韓雪和陸芳菲也楞住了。
“參謀長,有什么東西咬我……”參謀疼得直冒冷汗。他還沒說完,只見大塊白布忽然飛了起來,向著邱鷹撲去,“桀驁”血跡斑斑的尸體露在眾人面前。
韓雪和陸芳菲反映奇快,同時出掌,將白布擋落。
白布落在地面上。
一只四肢黃褐、脊梁烏黑的小犬飛快鉆出白布,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小犬跳上墻角的暖氣,縱身躍上窗臺,占領制高點后,它弓起四肢,背靠敞開的窗戶,張開小口,瞪著兩只琥珀色的圓眼睛,鼻孔張開,額頭上的一縷銀毛隨著夜風飛舞,威風凜凜地站著,沖一屋子的人狂叫不止。
它的叫聲異常響亮,韓雪感到邱鷹的手臂在叫聲中顫抖。
值班護士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響起,住院區(qū)每個房間的燈紛紛亮起。
“這只狗哪來的?”王世虎皺著眉頭問大家。眾人搖頭。
韓雪扶著邱鷹的胳膊說,“這好像是白歌帶來的小狗!
陸芳菲恍然說,“他說要給我看什么狗,難道就是這個小家伙?”
門忽然開了。
白歌滿臉是汗地沖進來,對王世虎敬禮,說,“報告首長,那是我的犬!
“看好你的犬,別讓它再跑了!蓖跏阑⒓{悶地說,“它怎么鉆到擔架上了?”
小野狗看到白歌進來才停止了吠叫,后背上的毛簇簇立起,咬著小牙,虎視眈眈地盯著眾人。
白歌走進去,眼中閃著點點星光,輕輕抱起小野狗,小野狗聞到熟悉的味道,順從地鉆到他的懷里。
“在樓下就聽見你的叫聲了!卑赘柩酆瑹釡I,摸了摸小野狗的腦袋,轉身對眾人說,“它是一代犬王的后代啊!
韓雪剛想說話,忽然覺得手背一熱。
她低頭看看手背,又抬頭看看邱鷹,立刻喊了起來。
“你們看!他哭了!他哭了!”
兩行像蛇一樣蜿蜒的熱淚出現(xiàn)在邱鷹的臉頰上,他盯著“桀驁”的尸體,滿是淚水的眼睛終于恢復了生氣。
大淚無聲。
松樹林山坡,英雄犬墓地。
山坡上傾斜而下,樹立著一排潔白的大理石墓碑,周圍種滿高大筆直的松樹,山風吹來,松濤翻滾,好似陣陣犬吠。
警犬“桀驁”的死亡報告已由云南省武警總隊上報到武警總部,按照總部批示,將“桀驁”葬進英雄犬墓地并立碑。
警犬的墳墓,英靈的大陣。
一名參謀拿著武警總部的明傳電報和命令在墓地前大聲宣布:
“武警云南總隊特警基地警犬中隊現(xiàn)役警犬“桀驁”,犬齡5歲,耳號FB8937,在執(zhí)行任務中光榮犧牲,被追授為‘一級英雄犬’!
此刻,“桀驁”被醫(yī)護人員清潔得干干凈凈,它穿著一件嶄新的帶國徽的警犬馬夾,身上披著五星紅旗,靜靜地躺在棺木中。
并不是每只警犬死后都能葬進這塊墓地立碑。每只警犬死后會按“功勛”論功考慮是否葬進英雄犬墓地立碑。葬進這塊墓地的警犬必須建功卓絕,成績優(yōu)秀,或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犧牲才能葬進墓地并立碑。
暮色中,兩名武警戰(zhàn)士將新土填進一個一米多深的墳穴之中,墳前的石碑上鑲嵌著“桀驁”的照片,旁邊用大號宋體清晰地刻著“英雄犬‘桀驁’之墓”,碑的下方刻著‘桀驁’的生平事跡。幾名身穿橄欖綠軍裝的武警警官擁著一位坐著輪椅的警官站在墳前。
最后一鍬黃土蓋在了“桀驁”的墳前。
突然撕心裂肺般的一聲大喊,坐在輪椅上的上尉警官“撲通”一聲,從輪椅上栽下,跪倒在墓碑前。
長歌當哭,淚雨磅礴。
邱鷹哭得渾身發(fā)抖,他說不出一句話,一只手撫著墓碑上的照片,一只手深深插入黃土,軍裝上的“特警”臂章不停搖晃。
韓雪狠狠咬著嘴唇,剛剛彎下的腰又直起。兩名戰(zhàn)士伸出手想扶起邱鷹,韓雪攔住他們,說道,
“讓他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你們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參謀帶兩名戰(zhàn)士離開后,韓雪飛快地用手心接住滾落的一大滴淚。
白歌和陸芳菲站在后面,小野狗在一旁東張西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陸芳菲的眼圈紅了,她輕輕攬住白歌的手臂,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白歌不敢凝視眼前的場景,他轉過頭,望著遠方,努力收回眼中的淚水。
訓犬人的心靈是相通的,哀莫大于犬死。
邱鷹跪在地上,他哭成了淚人,一只受傷的腿斜斜伸長。從他口中發(fā)出的哭聲,像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刺穿了每個人的胸口。
邱鷹哭得嗓子都啞了,哭得腰都疼了,他一邊抽泣一邊嘶啞地自言自語:
“你才6個月大時多瘦啊,還得了皮膚病,我?guī)闳ケ本┛床,每天給你三次涂抹藥膏,晚上和你睡在一個被窩里,我每天多掏一元錢,讓食堂給你加兩個雞蛋……”
“遇到高難度板墻跳,別的警犬有時吆喝拉著也不跳,可你從來不用我叫,你自己就會跑到板墻前,給別的警犬做表率。每次你在訓練場上的突出表現(xiàn),都讓我感到驕傲。別的警犬只能對50米以內(nèi)發(fā)出的指令進行服從,但是你在百米遠的距離也一樣聽我的話……”
“去年6月在警犬基地時,每天咱們從早上8點訓練到12點。訓練完后,我累得一點都不想動了,就坐在草地上休息。你多懂事!你不和別的警犬一起玩,卻走到我面前,把頭放在我腿上,躺在我身邊陪我一起休息?粗阊燮ご罾臉幼樱悴弊由系拿矣X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你犧牲后咱們中隊來人來看我,送了很多營養(yǎng)品,我特意叮囑一班長給你帶回去一些,后來在一班長提醒下我才反映過來,你已經(jīng)吃不上我開的小灶了。我不相信你已經(jīng)走了,甚至我都不敢去看你的宿舍……”
韓雪、白歌和陸芳菲無不被邱鷹的話所感動。
韓雪蹲下,柔聲對邱鷹說,“你的腿還沒好,別弄壞了傷口,起來吧!
白歌忙上前,兩人攙扶著邱鷹坐到輪椅上。
白歌望著長長一排的英雄犬墓地,默默地說,“犬死了,它的魂還在!
陸芳菲站在后面,她看到邱鷹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小野狗似乎受到了悲傷氣氛的感染,趴在新墳前,一動不動。
小野狗將頭伸進消毒食桶里大口大口地舔著牛奶、微生物B1、鈣片、魚肝油和骨粉等營養(yǎng)品混合成稀粥,嘖嘖有聲。
白正林父子和姜天宇教授蹲在旁邊專注地看著小野狗,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
“越看越像夜歌小時候……”白正林從軍裝口袋中掏出一個小本子,他打開本子中的一頁,里面夾著一張已經(jīng)發(fā)黃的照片,“兒子,記得這張照片嗎?這是我和夜歌在陣地上照的,也是我和它唯一的一張合影!卑渍值穆曇纛澏,“照片送給你,希望你能把它訓練得和夜歌一樣,不,要超過夜歌!”
白正林說完后扭過頭去,用手背擦掉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這個老白,該高興才對!”姜天宇笑呵呵地說,“這小家伙底子不錯,身體檢測結果顯示很健康,就是有點瘦,得好好補補!”
白歌接過照片,看到黑白的相片上,年輕的父親穿著軍裝站在一片黏土掩體旁,身邊是一只威武矯健的成年昆明犬,吐著舌頭,怒目圓睜,額頭前的一縷銀毛飄在風中。他想起小時候父親經(jīng)?粗掌鳒I,父親曾指著夜歌對他說,這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白歌把照片揣進懷里,說,“爸,給它起個名字吧,總不能叫它‘小家伙’吧!
“一般來講,警犬都用它母親名字最后的一個字當作姓,咱又不知道小家伙的母親叫什么……”姜天宇說,“老白,夜歌的名字是也你起的,你想想吧!”
“它是夜歌的后代,應該和夜歌有相近之處!卑渍终酒鹕,走到窗前,背手望著遠方。
窗外,一群新戰(zhàn)士們排著整齊的隊列走過,他們一邊走一邊高聲唱著戰(zhàn)斗的歌曲: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白正林眼睛一亮,轉身說,“‘戰(zhàn)歌’這個名字怎么樣?”
“戰(zhàn)歌!”白歌叫起來,“好名字!戰(zhàn)斗的歌聲!它會像戰(zhàn)場上的歌曲激動人心!”
“恩,戰(zhàn)歌,不錯!”姜天宇說,“白歌和戰(zhàn)歌,特警和警犬,有意思!”
白歌輕輕拍了拍小野狗的腦袋,它直起腰板,用舌頭飛快地舔著嘴邊的殘粥,看著三人。
“以后你就叫戰(zhàn)歌了!聽見清楚沒有?戰(zhàn)歌!”白歌捧起它的小腦袋,笑吟吟地說。
小警犬戰(zhàn)歌用一雙清澈干凈的黃眼睛望著他。
白歌發(fā)現(xiàn)它的眸子像黃水晶一般純凈透明。
云南一年四季如春,即使是初冬,依然會下雨。
白歌回到麻粟坡中隊時天正好下雨。今天恰巧是老兵退伍的第二天,大部分老兵在第一天已經(jīng)離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