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天下原著小說《馬上天下》第35節(jié)劇情
嵩山高地戰(zhàn)斗,使陳秋石再度成為百泉抗日根據地的風云人物。這次成旅長吸取了教訓,沒有讓陳秋石大紅大紫,只是讓他回到二團,繼續(xù)擔任副團長兼 參謀長,除了日常的訓練和軍務,還給他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譬如負責教導團的戰(zhàn)術授課,負責給參謀作標圖示范,負責整理戰(zhàn)術教材的修訂等等。
陳秋石忙得不亦樂乎,只要不讓他閑下來,他就很少犯病。后來總部來了個醫(yī)療隊,里面有個洋大夫叫諾爾曼,成旅長讓趙子明帶著陳秋石去見諾爾曼, 諾爾曼提了一些問題,陳秋石回答得還算明白。諾爾曼說,這個患者沒有太大的毛病,只是有一點抑郁癥狀,可能精神上受到過什么刺激,這種病人人都有,只不過 輕重不同而已。盡量在敏感問題上分散注意力,避免情緒大起大落,久而久之,不治自愈。
趙子明聞言大喜,向成旅長如此這般匯報了,成旅長說,那就讓他繼續(xù)搞戰(zhàn)術研究,盡量讓他多參與戰(zhàn)斗指揮。
安排是這樣安排了,但成旅長還是不放心,像陳秋石這樣的同志,讓他指揮打仗對于治療他的病的確有益無害,但是也不能總讓他指揮打仗啊。日軍在太 平洋戰(zhàn)場節(jié)節(jié)敗退,在中國大陸的兵力只減不增,八路軍采取打持久戰(zhàn)的方針,盡量避免與敵大規(guī)模決戰(zhàn),在這樣的背景下,成旅長也沒有辦法搞到很多的仗來讓陳 秋石指揮。
過了些日子,成旅長找二團政委趙子明商量說,老趙,我們也不能總是把陳秋石當驢使啊,得想點別的辦法。
趙子明說,陳秋石興趣單調,我拉他打籃球他不干,說不會打;打撲克他也不干,說那是賭博;下河摸魚他不去,說上次就是在水里凍出了毛病;上山打獵也不干,說殺生;連酒也不喝,說是惡習。
成旅長說,這家伙,真是乏味得很,難怪袁春梅沒有嫁給他。他過去也是這個樣子嗎?
趙子明說,我們在淮上州念書的時候,地下組織搞了一個新潮劇社,其實就是外圍組織,那時候參加排戲他很積極。
成旅長眼睛一亮說,啊,還有這回事?那好啊,讓他到文工團工作一段時間怎么樣?
趙子明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才合上來說,那恐怕不合適吧,此一時,彼一時,他現在興趣不在那里。
成旅長問,你怎么知道他現在興趣不在那里?
趙子明說,老陳患的是相思病,文工團里女兵多,恐怕不合適。
成旅長火了,一拍桌子說,胡說!誰說陳秋石患的是相思病?諾爾曼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抑郁癥,同相思病是兩回事,你們再也不能說是相思病了,再說相思病就是詆毀同志。趙子明你想個招,出個節(jié)目,讓陳秋石客串一下,看看起不起作用。
趙子明盡管滿腹狐疑,但旅長的命令他不能不執(zhí)行。他往文工團跑了兩次,心里就有數了。
中秋節(jié)改善伙食,吃飯的時候,趙子明對陳秋石說,老陳,文工團排練《三打穆家寨》,缺一個角,想找人客串一下,你有沒有興趣?
陳秋石嘴里一塊骨頭啃了一半,又拿了出來,舉在手上問,青衣還是花旦?
趙子明一聽這話有戲,忙說是改編的話劇,缺楊宗保。
陳秋石眼皮一跳說,行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著落。文工團在百泉山的東北角,三三六旅二團在百泉山的西北角,中間隔著一個山根,也就七八里路。
因為趙子明提前打了招呼,文工團的演員們對陳秋石的到來,既沒有崇拜明星的熱情,也沒有表示驚訝,只是微笑致意,好像他本來就是老熟人。陳秋石 由趙子明引導著進了排練室,是一間學校的大房子。文工團長廖添丁見陳秋石和趙子明到了,按照事先約定的計劃,二話不說就下口令,集合!
十幾個男女演員從不同的角落里聚攏到一起,亂糟糟地排成兩隊。剩下趙子明和陳秋石站在一邊傻看。趙子明用胳膊肘拐了拐陳秋石說,集合了,我們也入列。邊說,邊推著陳秋石進入到隊列里。
集合之后,廖添丁在隊列前宣布角色分配,廖添丁叫到陳秋石名字的時候,陳秋石很響亮地答了一聲到。
然后發(fā)腳本,解散,主要演員對詞。
趙子明的任務是陪練并監(jiān)護陳秋石,也被分了一個角色,在這場戲里男扮女裝演穆桂英的丫鬟。
陳秋石拿到腳本,按照廖添丁指定的位置,在排練室外的老柏樹下面研究,正讀著,一個襯衣扎在褲腰里的青年女八路笑盈盈地走了過來,落落大方地介紹,我叫梁楚韻,戲里是穆桂英,以后主要是咱倆對戲了。
陳秋石趕緊站起來,有點拘謹地說,認識啊,我的老山羊還是你給取的名字呢。
梁楚韻說,還當真叫老山羊啊!沒想到那是一匹神馬。
陳秋石說,我在戲里是楊宗保,好久沒有演戲了,請多包涵。
梁楚韻說,首長是赫赫有名的……剛說到這里,見趙子明在不遠處向她擺手,便改口了,不叫首長,叫老陳,說,老陳,聽說你過去在讀書的時候就是赫 赫有名的小生,只是我們現在把它改成話劇了,和黃梅戲有些不太一樣。因為部隊北方人多,黃梅戲聽不懂,所以還是改話劇,普及一點。
陳秋石松弛下來,就開始抬杠了,說,不對,黃梅戲是國粹,哪里的人都聽得懂。
梁楚韻這才領教這個人認死理,只好說,因為演員多數都沒有學過黃梅戲,所以,還是話劇好演一點。
陳秋石說,不對,話劇是外國的東西,要用北方話講,更難學。
梁楚韻哭笑不得,只好說,是的是的,話劇很難學,但這是上級指定的任務,我們必須完成。
梁楚韻這么一說,陳秋石才不抬杠了。兩個人開始對臺詞。趙子明老遠觀察陳秋石,還算正常,進入角色后,比較投入,操著一口曲里拐彎的淮上方言, 朗誦話劇臺詞,抑揚頓挫,有些滑稽。梁楚韻倒是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北方話,悅耳動聽,時不時地糾正陳秋石的發(fā)音,漂亮的小臉蛋沁著細密的汗珠,在春天的陽 光下像珍珠一樣閃動,楚楚動人。趙子明心里一動,覺得成旅長就是高明,沒準成旅長安排的這場戲,戲外還有戲呢。
上午熟悉了腳本,下午就開始排練。排練不用化妝,陳秋石還是那身行頭,上裝脫了,襯衣扎進皮帶里,年輕了不少。在臺上拿著腳本跟梁楚韻比劃,還有武打動作全靠廖添丁在一旁手把手地教,累得滿頭大汗,倒也快活。
意外出在第二場。
第二場是楊宗保大戰(zhàn)穆桂英。楊宗保在中軍大帳中,調兵遣將。陳秋石依照臺詞,按部就班,然后就披掛上陣,同穆桂英也就是梁楚韻對打,兩個人打了 幾個回合,陳秋石突然走神了,打著打著不打了,神情恍惚,兩眼迷茫,嘴里念念有詞說,錯了,完全錯了,楊宗保簡直是蠢材,這么明顯的聲東擊西戰(zhàn)術都不懂, 還能當先鋒?用人不當,指揮失誤啊!
梁楚韻聽不懂陳秋石的方言,硬著頭皮按照腳本往下走,一邊念著臺詞,一邊舞著木槍武打,沒防備陳秋石在該閃身的時候沒有閃開,腦袋上稀里糊涂地就挨了一家伙,當場就倒下了。
梁楚韻起先還當是陳秋石把戲演過頭了,扔掉道具,彎腰去拉陳秋石,嘴里說,老陳,這場戲還不到倒下的時候,這才是第二次交鋒。
老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趙子明情知大事不好,從后臺飛奔過來,說,壞了,這狗日的犯病了,趕快送醫(yī)療隊!
馬上天下原著小說《馬上天下》第36節(jié)劇情
隨著抗戰(zhàn)局面的改變,淮上支隊有了很大的發(fā)展,鄭秉杰的三大隊也被整編為淮西獨立團,鄭秉杰任團長兼政治委員,像紅軍時代,下轄五個連,空白營建制,全團四百余人。以下水漲船高,十六歲的陳九川當了七連的連長后,就連劉鎖柱也當了排長。
淮上支隊整編后,在南岳山里成立了一個小型的兵工廠,組織一幫老弱病殘研制手榴彈和土槍子彈。又把黃寒梅接到西華山,擔任伙食團副主任,實際上伙食團只有她和萬壽臺兩個人。隔三差五的,陳九川就能去看看他的瘸腿娘。
當兒的看著娘,娘雖然老了,臉上有了不少皺紋,但是娘的氣色卻比以往好多了。自從左腿傷了之后,黃寒梅就很少出門,在東河口邱裁縫家的后院里養(yǎng)了小半年,連山都很少看見。組建兵工廠之后,黃寒梅像是重新托生一樣,拄著拐杖,挖竹筍,背糧食,填灶火,忙得不亦樂乎。
這天陳九川是在兵工廠吃的中午飯。黃寒梅從自己的伙食尾子里拿出一角錢給萬壽臺,要給兒子算伙食費,卻把萬壽臺惹惱了。萬壽臺說,九川是主力部隊的連長,哪有自家人吃飯還要交錢的。
萬壽臺是鄭秉杰特意從主力部隊抽調給兵工廠的,他的職責有好幾項,除了管兵工廠的伙食,還兼著保衛(wèi)保密。鄭秉杰的心里有個想法,黃寒梅是個活寡 婦,萬壽臺是個鰥夫,二人年紀相當,在戰(zhàn)爭中也有一些情誼,如果二人能夠走到一起,也算花好月圓。黃寒梅不是傻子,鄭秉杰的這層意思黃寒梅心知肚明,但是 黃寒梅不領這份情。黃寒梅已經把自己交給隊伍了,她可不想給九川找個繼父,兒子前程遠大,她不能讓孩子沒臉面。
吃過飯,雨停了。黃寒梅說,九川,你扶娘到前面的山岡上,咱娘兒倆說會話。
陳九川便攙著娘,沿著半山的羊腸小道,走到一個視野開闊處,選了一塊被雨水沖凈的石板,娘坐下,兒子站著,看天邊的山脊。
坐了一會兒,娘開口了。娘說,九川,你知道嗎,咱娘兒倆離開老家有多少年頭了?
陳九川說,知道,十三個年頭了。
娘說,兒啊,娘問你,你知道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嗎?
陳九川說,等抗戰(zhàn)勝利了,我要回到隱賢集,去找爺爺奶奶。
黃寒梅更驚訝了,說,孩子,你是不是聽誰說過你的家世?
陳九川說,是娘你自己說的啊!娘是在夢里說的,兒子都記住了。
黃寒梅那雙眼睛瞇縫了半晌,驟然瞪大了,一臉惶恐地問,兒啊,娘在夢里還說了些啥?
陳九川沒有馬上回答,也瞇縫起小眼睛看他的娘,像是要把他娘的心思看透。過了一會兒陳九川說,娘,我爹為啥不要咱娘兒倆了?
黃寒梅愣住,久久地看著兒子,沒防備眼淚就撲撲簌簌地滾了下來。黃寒梅說,兒啊,這個你是聽誰說的,也是你娘夢里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