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嗎?”高飛睡在地上,輾轉反側。
“嗯?”沈心也睜著眼睛。
“你為什么不離婚?”高飛問。
沈心半天才悶聲說:“我好端端的一個人嫁給他,現(xiàn)在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離婚了找誰去?他倒是多的是女學生等著嫁呢,我才不離婚,耗死他!我倒奇怪,你呢?好手好腳的,你為什么不離開他?”
“孩子太小了!备唢w長嘆了一聲。她懷妮妮的時候沒少吃苦,因為輸卵管堵塞做了半年的通液治療,那種滋味比死還難受。好容易懷了孩子,她的反應比一般人都強烈,吐個沒完,經(jīng)常是一邊趕班車一邊狂吐,弄得大街上的人對她紛紛掩面捂鼻而過。
第二天高飛帶著妮妮去辦入園手續(xù)。其實沈心托的“熟人”就是沈心的前男友小**。他客氣地接待了高飛。小**細巧的臉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說話做事都很斯文得體。原先他和沈心好的時候總到單位接她,他獨自站在醫(yī)院大門口的樟樹底下,身上的制服大了一碼。一有人盯他看他就臉紅。幾年不見他的臉皮厚了些,帶著高飛滿世界找人幫忙,高飛發(fā)現(xiàn)其實他的人頭也不熟,但他把煙一遞就和人家稱兄道弟,人家給他白眼他也像沒看見,死皮賴臉地跟著人家喊哥,愣是把要緊的章子給蓋上了。倒是高飛多年都無半點長進,別人多問兩句就答不上話了,全靠著小**的周旋,妮妮才得以成功混進幼兒園。
兩歲的妮妮對身邊的巨大變化全無所知,對幼兒園的一切都懵懵懂懂。幼兒園的老師很適時地拿出了好多玩具,妮妮大大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幾乎忘記了媽媽,自己坐到地上饒有興致地玩了起來,興奮得小臉通紅。
“小孩子的適應力很強的,別擔心,放心交給我們好了!”幼兒園園長一看就是個精明強干的女人,臉上的妝容恰到好處,頭發(fā)更是盤得紋絲不亂,“不要覺得把孩子放到幼兒園就是吃苦,現(xiàn)在的小孩子,蜜水里泡大的,哪里吃過苦?家長必須要有讓小孩吃苦的決心,孩子越小上幼兒園越好,為什么呢?適應力強啊,以后融入社會就容易多了!”她笑瞇瞇地,口氣堅決,不時伴以一兩個有力的手勢,叫人不知不覺就信賴了她。
黃成打來電話說我們離婚吧。
高飛雖然潛意識里有預感,但聽他說出“離婚”二字還是覺得突兀,沒答復就慌忙掛了機,他再打來,她就索性關機不接他的電話。結果下午黃成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辦公室,把離婚協(xié)議用力拍到她的辦公桌上,甩了一句:“等你簽字!”他垮著張臉,一旁的護士趕緊都躲得不見影了。高飛抬頭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還留有青紫的痕跡。高飛覺得疑惑,黃成打她的時候她還手了嗎?看上去他可傷得不輕,原來她只是看上去文弱,其實也不是好惹的主。
高飛拿起協(xié)議書一看,頓時啞然,孩子歸她,他和孩子劃清界限,房子存款都歸他。豈有此理,房子的首付她還出了一半呢!她一把抓起揉成一團,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怎么也沒想到他會反應這樣激烈、這樣沒風度。其實他們之間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每個婚姻都有矛盾,每對夫妻都會吵架,難道離婚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原先兩人在一起租房的日子雖然辛苦但落得自在,一起買菜分工做飯,吃了飯猜拳洗碗,睡覺前一起打電腦游戲,那時候他們過得無憂無慮。一切就壞在買了新房。
沈心冷眼旁觀,問她,都找上門來了你真舍不得他嗎?
高飛沒吭聲。黃成還在氣頭上,等他氣生完了就會接她回去。黃成就是這么個脾氣,生起氣來六親不認,但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沈心說,你對他下手夠狠的,我剛才在走廊里碰到他,他走路都有點瘸。我最恨男人打女人,你干得好!
拖了兩天,黃成沒再來電話提離婚的事了,高飛一打聽原來是黃成出差去了,她趕緊跑回那個“家”去取妮妮的東西。去之前她打電話給了公公,公公說你來拿吧,這幾天要變天別凍壞了小家伙。公公一直對她還算可以,不像婆婆心窄。
高飛在樓下按了半天鈴都沒有人理會,正納悶間,聽得“嗵”的一聲,一個舊蛇皮袋從天而降,差一點就砸到她了,定睛一瞧袋子里正是她和妮妮的衣物。不用說,是婆婆扔的。高飛不禁莞爾,她想起自己和歐陽離婚的時候就是把歐陽的私人用品打包扔到垃圾桶,歷史重現(xiàn)。
夏日的陽光像層厚厚的殼,高飛提著一大包的東西在路上走得揮汗如雨。收破爛的李師傅遠遠留意到她手里的袋子,還以為生意來了,滿臉皺紋都燦爛起來。她尷尬地低頭大步走開。
晚上去幼兒園接妮妮,高飛兩眼都直了,一早換上的白底碎花裙子,已經(jīng)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胸前掛著的粉紅手帕皺巴巴地像老頭的臉。倒是妮妮的臉上紅撲撲的。
看見媽媽開心得咯咯直叫。高飛端詳著其他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是極其臟相的,心中算是勉強找到了平衡。她忽然聰明起來,掉頭去商店買了進口水果送給幼兒園老師,第二天妮妮的衣服就順眼多了。